战豫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又低又轻的唤着他“哥”,一声又一声的,敲击着他的耳膜。
“战总,时间不多了,赶紧选吧?”
那些人大抵是已经猜出了他的选择,尽管是一堆泰国佬,但也听过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样的选择面前,怕是没有人会选一个女人。
宋清歌依然在叫他的名字,战豫依然在叫他“哥”,他站在冷风里却怎么也冷不下来,整个人就像是发高烧了一样,又晕又热,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晃,不知道到底是船在晃还是他自己在晃,晃得那么厉害,他都快要站不住了。
一群男人已经搓着手走向了宋清歌,她哭的那么凄惨,就像是杜鹃啼血一样,哭的他头都闷闷的发疼。
“战总?”
刀疤脸依然在催促他,他终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咬紧牙,心一横,抬手指向了宋清歌。
刀疤脸挑起嘴角笑了笑,对着战豫大手一挥,便是一声厉喝:“扔下去!”
“哥——”
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海面,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他甚至都没看清战豫当时的表情,也没看清那些人是怎么解开了绳子把他扔下去的。
“哥——战祁——”
下坠的时候,他仍然在大喊着,战祁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站在那里,
“战豫!”
他终于晓得要去拉他,整个人像是离了弦的箭一样飞到船头,竭尽全力伸长了手臂,大概是因为扑的太过凶猛,他半个身子都飞了出去,险些就从船上栽了下去。
可他终是没有抓到战豫的手,黑夜里就只听得“咚”的一声,重物落在了海水里,又清又脆,震碎了他的心扉。
“不——!”
随着一声惊叫,战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圆瞠,里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和惊恐,眼底甚至还有波澜的泪意。额头上全都是冷汗,他像是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木然的瞪着对面的墙壁,脑子也突突直跳。
周围寂静的吓人,身旁有女人平稳的呼吸声缓缓传来,他用力咽了咽唾液,后知后觉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陈设,发现自己是在卧室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闭上眼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原来是梦。
幸好只是个梦。
他闭着眼仰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黑夜里他什么都听不到,终于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清歌。
她睡得安稳而深沉,哪怕是他刚刚做梦大喊都没有惊扰到她,额前的碎发缓缓落下,遮住了她的眉眼。战祁鬼使神差的抬手想替她拂开,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叹了口气之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战祁随便套了一件衣服便去了书房,正是深夜,整个铃园都静的让人心悸,熟门熟路的打开灯,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以前他倒是放过白苓的照片,后来工作间隙抬起头偶尔看到她恬淡的笑脸,他就觉得头痛欲裂,工作也完全做不进去,后来干脆也就全都收了起来,看不到,反倒还好了一些。
他一向不喜欢像别人那样,在桌上摆个相框放个照片什么的,闲来无事睹照思人。他从来都是想到就要去做的人,想见的人就一定要立刻见到,放个照片算怎么回事?
战祁在桌前坐了好一阵,方才那个梦太过惊悚,以至于他现在都觉得心惊肉跳。那个刀疤脸,他是记得的。
那时宋擎天的那笔生意是很早之前欠下的一份人情,所以不得不做。
宋清歌那时候年纪小,有些没心没肺,再加上俩人即将成婚,她恨不得每天都粘在战祁身边,于是便也哭着闹着要跟他一起去。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一桩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可以,所以他也没觉得多复杂,想着大不了就把她丢在酒店里,让随行的手下陪着她就是了,因此就松了口。
而战豫也不愿在部队呆着,离开部队想跟在他身边,他想战豫在身边也好,毕竟他的身手也不错,那边比较乱,以后也难保会不会再做其他生意,让他跟着见见世面也好。
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一桩生意,却没想到那个缅甸卖主居然一物两卖,实实在在的把他们耍了一把。货,他是必须要带回去的,否则宋擎天对把兄弟也不好交代,因此他们便与那一方交起了火。
对方是一个泰国团伙,交火间,对方死了三个人。这种事情一旦有了伤亡就更加棘手,他当即便准备带着人立刻回国,却没想到就在他出去见人的短短一个小时,留在酒店的战豫和宋清歌就被人给绑了。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回到酒店时的场景,四五个手下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他只觉得脑子一懵,整个人都乱了。之后便接到了一条短信,约他在码头见面。
到了码头之后,有人用枪抵着他的脑袋,押着他上了一艘快艇,快艇很快到了一艘私人货轮旁边,他被押上去,在船上看到了被绑的宋清歌和战豫。
那伙泰国人早就已经查清了他的底细,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非要让他做出选择来。
他本想用货换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之前那场交火里,死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就是刀疤脸的亲弟弟,而他弟弟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了。
刀疤脸不要货,就只想看他也失去至亲,于是就玩了一出AB型选择题。
战祁有些痛苦的按揉着眉心,想了想,终是拉开了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水晶相框来。
相框里嵌着一张有些年月的照片,上面两男一女,是他,还有弟弟战豫,以及妹妹战姝。照片上,战姝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裙子,笑吟吟的挽着两人的手臂,撒娇似得依靠在战豫肩上,娇气又俏丽。而他和战豫则都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笑得淡然沉着,眼里难得没有恨意,像是两个正当年的翩翩少年。
战祁抬起手指抚了抚战豫的脸,不知怎么的,眼眶蓦地有些发热酸胀,他急忙仰起了头,深怕流下什么不该流下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