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里,又飘起了漫天白雪。
大朵大朵棉絮般,扬扬洒洒兜头而下,遮了道上行人的视线。
苏春娘早早关了铺子,搓搓微微冻僵的手,转身迎上过来接她的武二。
男子将伞倾来,抚去女子鬓发上积落的霜白。
“到年底,这铺子就不开了。喊他们拿家去赶工,有小三儿哥帮着担货叫卖,趁着岁末,还能挣一笔。”
武二将她揽紧,拥进厚氅衣里,“关了也好,张婶子他家肉铺里周转不开,人人忙得前脚打后脚跟,这头也只留你一人看顾。”
街道上,越渐有了年味儿,天虽阴沉沉的,却浇不透节庆的氛围。
“饴糖、米糕、香酥饼咯!”
两人刚刚拐过巷口,那边有人追过来。苏春娘定睛一瞧,“忠叔,久不见,近来身子可好。”
“远瞧着像,一看还真是。正好,把东西拿家去,省了我一趟功夫。”
“忠叔。”
亲亲热热喊了一声,便拉着人家去饮酒。
忠叔直推拖不肯去,把手里提的东西递过来,转身走远了。
“这可怎么好,娘那边如何说,年里咱需备礼过去的吧?”
苏春娘拎着两只腊鸭并一只腊鸡,一时拿不准主意。
武二笑着要接过,叫苏春娘侧身避过。
“不多重,我拿都动。”
“咱两家向来如此,那是父辈传下来的交情。回头,挑两样差不多的回过去便成。这事原一直是大哥去办的,不知他何时归来,再等等看吧。”
赵氏既有数,苏春娘也不再费心思想着准备东西。
“一直不知忠叔家里情况。他有几儿几女?”
武二神色微淡,看了眼远去的背影,“就他夫妻二人。早年有过一儿一女,都没了。之后,婶子再没怀过。”
苏春娘闻言唏嘘不已,手上的东西似又重了些。
“我手里正好赶了批新样式的帕子,回头送礼时,包两条过去,权当我的心意。”
两条帕子,既不寒酸,又不显贵重。
“你做主就好。”
事到临了,苏春娘又添了好几包干果肉脯,两条帕子总觉得单薄了些,她面子上抹不开。
北风呜呜悲诉,吹得人心肝儿胆颤。
马蹄踏地奔腾,道上的雪色立时现出一簇簇的,空洞的墨痕。
小吴伏在马背上,叫利刃似的刃风,刮得瑟瑟发抖。
“头……头儿,咱下马找个地儿歇歇再走吧。天……天太冷了,我手里的缰都握不住了。”
“对啊,头儿,再赶下去,哥几个都得冻僵了不可。”
陈五也不比小吴好到哪里去,身上虽着了两件袄子,可再厚的棉衣,也顶不住刺骨的风往里头钻。
武怀安紧抿着唇,眯眼看了看周遭,半晌后,提着马鞭指指前头的破屋。
一行人,连滚带爬的破门而入,随意拾了地上几根断木枯草,吹了火折点燃。
待光亮起,他们纷纷围坐过去,解下腰上囊袋猛灌几口,方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