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喜欢这些华靡的身外之物呢?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不择手段往高处爬。与真金白银比起来,初初萌芽的那一点真心又算什么?
不怪乎看上去老实敦厚、不善言辞,给她送胭脂都面红耳赤的男人,转身就攀上府里账房先生的女儿,即便那丫头鼻塌嘴阔,相貌远不如她。
妆台镜中的清丽佳人眼角发红,将一个清漆木盒狠狠掷到地上。木盒应声而裂,粉膏散落一地,浓重劣质的脂粉味飘溢出来。
隔壁房的丫鬟们不知说了什么,发出一阵哄笑。
……
栖风亭临湖而设,竹帘半卷,风起萧萧,六根朱漆圆柱撑起飞檐翘角。
风拂影动,竹帘轻轻相击,发出沙沙的声响,亭中四人皆是安闲自在,不为所扰。
沈昭和沈晗坐在矮几边烹茶,湘竹火炉红光跳跃,三叶提梁壶白气升腾。
青瓷茶盏、乌木茶盘、螺钿茶盒一样不落,松黄饼、广寒糕、奶酥豆儿糕清香诱人。
一张紫檀卷草纹棋盘置于亭中央青石台上,错落绞缠的黑白棋子形成无声无息的激烈对峙。
纪鹤羽三岁启蒙,由父亲纪相亲自教导手谈之道,棋风潇洒利落,快意恩仇。小小年纪便能将许多前去相府拜会的朝廷官员,于棋盘上杀个落花流水。
此时白子胜势已显,纪鹤羽咧着嘴,颇为得意地看对面人一眼。
叶珣纵观棋局,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黑子,略微盘算后,智珠在握,微微一笑,从容落子。
纪鹤羽眼看黑子落在一个诡谲的位置,拧着眉细细琢磨一阵,蓦地跳起,哀嚎道:“兄长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一早就布好陷阱引我入套!”
纪鹤羽攻势猛烈,眼见对方节节败退,还以为自已胜券在握。
谁料叶珣藏锋敛锐,圭角不露,早已预判好他的棋路,表面举步维艰,实则请君入瓮。
棋局尚未到终局,但黑棋落下巧黠一子,瞬间扭转了局势,白棋大势已去,再战亦是无力回天。
纪鹤羽投子认负:“这局又是我输了,不玩了。”扔了棋,拈起一块广寒糕塞进嘴里。
明明两人棋艺师承一人,但每每对弈,纪鹤羽还是棋差一着,偶尔险胜他都怀疑是叶珣故意让的他。
有时输着输着他也会气恼,不过转念一想,又生出些与有荣焉的自豪。
这大概就是作为小弟的自我修养吧。
叶珣气定神闲地将棋子拣入棋罐:“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①。”
纪鹤羽听训,边嚼着广寒糕边在心中复盘,他太沉迷于自已设局,反而看不清虚实,入了他人的局。
正在收拾棋子的叶珣似有所感,抬眸看向不远处。
一道玉色倩影由远及近,手中提着一个黄花梨食盒。
①出自春秋·孙武《孙子兵法始计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