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玉居一间下房中,干完自已手上活儿的婢女们围坐在四角方桌旁,桌上摆着些茶水瓜子果干,墙边是宽敞的四人位大通铺。
竹音是姜槐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单独住一间房。乐瑶是垂玉居的掌事婢女,也单独住一间房。巧云、朝露、妙琴、素芳这四个常在院子走动伺候的住一屋,其他婢女则住另外的屋子。
闲暇时她们会聚在这屋子里,拉闲散闷,吃茶打牌,有时也会偷偷赌些银钱,小打小闹只要不惹出事来,府里管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脸蛋圆圆的朝露从外边进了屋,边捋平袖子边道:“这才刚过立冬,井水就刺骨得很,今年莫不是个冷冬?”
“那这两日得去库房把火盆、熏炉、汤婆子都领出来备好,不然哪日姜娘子想用了,一时半会儿手忙脚乱的。垂玉居之前空置着,怕是过冬的物件不齐全。”妙琴接过话,她一向是个周到的。
素芳一脸故弄玄虚地笑道:“说不定姜娘子在这院子也住不久咯。”
“欸?什么意思?”几人被勾起兴致,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素芳看一眼坐在窗边心不在焉的乐瑶,见她心思都不知飘哪儿去了,继续道:“昨儿是我值夜,亲眼看到郎君又抱着姜娘子回的院子,姜娘子吃醉了酒,昏睡过去了。今早小厨房不是一早就煮了解酒汤?是郎君吩咐的。”
素芳吃吃笑着,满脸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又”。
大家立即心领神会。
半月前的深夜,她们跪在院中,叶珣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姜槐进了屋。还是沈晗让她们起来准备热水吃食,大家才敢起身。
“可是姜娘子养伤这半月,也不见郎君过来探望啊。”朝露眨巴着眼,用手肘撞撞巧云,“巧云,前阵子姜娘子老传你进屋说话,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巧云重回内院伺候后,虽一如既往地泼辣,但安分了许多,做事也尽心。
巧云道:“我哪知道,你们别乱猜了。姜娘子性子好,不罚你们,小心传到郎君耳朵里,可有你们受的。”
素芳讪讪:“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嘛。”
说罢转了话头,聊起隔壁院的谁谁家里给她定了门亲,很快就要自赎出府嫁人了,大伙儿发出艳羡的声音。
巧云见乐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到自已之前口无遮拦,被竹音当场捉住,是乐瑶替她解围,才没挨板子,她心里是感激的。
她从妆奁里取出一个剔红漆盒,塞到乐瑶手中:“这是姜娘子赏的胭脂,我没舍得用,乐瑶姐姐貌美,用着一定更好看。不知姐姐因何事不开心?可否同我说说?”
乐瑶是家生子,母亲只是府里打理花草的妈妈。但她做事勤力细心,处事圆滑周到,靠着自已当上了一院之中的掌事婢女。
巧云见她握着胭脂盒,神色凄凄,不见平日里的干练从容,完全是一副小女儿之态,心里已然猜到了几分。
巧云试探着问:“可是因为外院那位?”
“莫要再提他!”乐瑶像突然被踩了尾巴,她语含三分怨七分怒,眼眸隐隐泛出水光。
巧云愣了愣。乐瑶虽掌事,却极少对她们这些小丫鬟发火。
乐瑶知道巧云是好意关心,也不想打破自已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温和形象,便柔了语气:“我没事,谢谢你的礼物。”说罢离开这间闹哄哄的屋子,往自已房间走。
推开房门,屋内简单整洁,床榻、妆台、衣柜、桌椅。乐瑶坐到妆台前,将巧云送的胭脂摆在台面上。
牡丹纹剔红漆盒,朱漆明艳,纹饰华美,雕工精细,显得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一看便知不是她们这些下人用得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