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公坐下,饮一口酒之后,长叹一声曰:“唉!各位英雄,老夫年少时,亦曾与汝等一样,武技不弱,闯荡江湖,干绿林生涯。但老夫所干者。乃劫富济贫,非如林炳光等,表面上义气深重,实则欺压乡中兄弟也。因此老夫对于林炳光所为,痛恨万分。但是年纪已老,气力亦衰,迫得忍气吞声,隐居于此。各位英雄今夜光临,老夫有一事请求各位。”
洪熙官问何事?林允公曰:“无他,想请求各位乘此机会,连林炳光一并杀却,为村民除害耳。汝等所说之清风道人,确于昨日从老虎?方面逃来山上。与之同来者,尚有老虎?恶霸白额虎黄英,一共十余人,现为林炳光所收容,躲在林家庄上。”
洪熙官曰:“我等所缉拿者。只清风道人一人。林炳光未有犯法,我等实无权捕之。”
林允公摇头曰:“非也。林炳光之罪过,实比清风道人更大。林炳光在长江杀了人家全家十二口,劫得巨资逃走回来之后,大兴土木,建筑村庄,复强买山地,放贵利,强奸妇女。直接间接,被其害死者,前后已二三十人,且多为本村兄弟。此地村人,本已贫苦,更被林炳光暴力剥削,是真惨上加惨。各位如能乘机将之杀去,不少村民,皆歌功颂德也。”
洪熙官闻言暗喜,便乘机问及林允公,关于林炳光之实力与庄内情形。
林允公曰:“林炳光精通刀法,擅使红缨枪。有一把七星宝刀,刀上嵌有七颗星,黑夜拔出,那七颗星,光芒四射,与刀光互相辉映,罩人眼帘,使人目为之眩,削铁如泥,任何最坚硬之物,只要挥刀一砍,无不立断。林炳光每与人斗,拔出宝刀,刀光闪闪,闪到敌人头昏眼花,甫一交手,便即败退。其红缨枪,杆用白腊杆所制,长凡六尺四寸,坚韧柔软,舞动起来,红缨飘飘,银光霍霍,神出鬼没,飘若游龙,故称雄大江南北,良有以也。至于其庄客,共有四十五人,料理庄中农务,武技则平平而已。林家庄内,大小厅房共三十六所,画楼一座,演武厅一所,书斋、饭堂、凉亭、水榭、柴房、厨房等,不计其数。画楼建在庄之中央,楼高三层,方横五十丈,宽敞华丽。楼外玉砌雕栏,荷池花圃。林炳光题画楼曰武楼,自与美妾如姬,居于第三层楼上,每有宾客到来,必在下层设筵欢宴,命歌姬唱歌跳舞助庆,虽南面王不易也。尚武楼前,有一所大厅,为古代宫殿式,即为演武厅。厅上摆列着十八般军器,及一切练武器械。演武厅之两边,一派精美厅房,用以招待宾客用者,如有绿林豪客到来,即招待于此处厅房之中。庄后厅房为其他人所居,庄前则为庄客居住。另外复有仓库、马厩等,皆在后花园里。庄内路口纷岐,厅房深邃,若误入其中,不易出来,故客官等如入林家庄,宜万分小心。”
洪熙官曰:“照此看来,最利害者,不过林炳光一人耳。今多一个清风道人与白额虎黄英,亦不过三人。庄客虽众,不足惧也。庄内既然路口纷岐,亦有办法应付。我等八人,皆擅飞檐走壁之轻功,三丈高墙,一跃可登。路口虽多,不能阻止我等出入也。今清风道人与黄英既然逃至林家庄上,林炳光必然依照惯例,招待于演武厅侧精美之厅房内,又必然在尚武楼下,设筵欢宴。林家庄距此不过十六七里,不须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事不宜迟,迟则彼等有预备。今夜宜立即动手,三鼓起行,四鼓到达。我等八人,先到林家庄外,由我与阿采二人入内,以庄中尚武楼与演武厅为目的地。亚彪、人杰、文定三人,为第二批,随后而入。玉龙、吴勇、郑涛三人,在庄外接应,俟其过后,然后杀出,截住其退路,前后夹击。不得有误。”
各人唯唯领命。洪熙官吩咐既罢,林允公举杯相贺。
是夜二鼓时分,各人已有几分醉意,亦饱餐一顿,乃在土地庙内休息片刻,已五鼓矣。洪熙官一声号令,各人纷纷束起绉纱带,带齐兵器、麻绳、火种等夜行用品,一行八人,雄纠纠,气昂昂,离开土地庙,从庙侧之小路,直上鸡乸山上。
时则半月高悬。月光清朗,照在山上,十丈外事物,皆望得清清楚楚。一行八人,沿山路直上,穿过丛林,转过两个山弯,已有十余里。深入山中,果然于月色溶溶之中,望见前面山腰,绿树丛中,有一条村落,村落之侧,有一所大庄,相距只有三四里左右。望见村外一派围墙,围着楼台厅房数十所。庄之中央,果有一座高楼,巍然耸立。楼中窗口,射出灯光,掩映闪烁,如天上明星一样。山风吹来,隐隐闻得有管弦乐声,杂以娓娓歌声,从楼下传来。洪熙官暗念,林炳光又在尚武楼中,饮酒唱曲,招待白额虎黄英也。彼等今方酣歌醉舞,正好乘时杀入。
洪熙官至是,乃着七人继续前行,向林家庄行去。不料将到庄前,路旁林中,突然杀出三个庄客,大喝一声,拦住去路,不由分说,举刀疾砍,向洪熙官、陆阿采二人,迎头劈落。盖此三庄客,为林炳光所派出防守者。
洪熙官与陆阿采二人一见,急向后退马避过其刀,急自腰间拔出军器在手。三名庄客,不知利害,仍然继续扑前,举刀再劈落。洪熙官白龙宝剑一挥,叮当一声,连把两刀砍断。两个庄客急欲退后。洪熙官脚快,一个箭步,已到二人之前,剑光一闪,连把两人砍倒在地。陆阿采亦举双刀,向另一庄客兜头砍落。庄客武技平庸,陆阿采刀快,白光一闪,庄客头颅已砍为两段,倒毙在地上。陆阿采本来不欲无故杀人,但双刀快而利,欲收刀已不及。其余两人一见,当堂魂飞魄落,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洪熙官曰:“我来问汝一句,照实答覆,便饶汝命。如有半句糊涂,实行取汝性命。”
两庄客叩头如捣蒜,连声称是。洪熙官乃问林炳光与白额虎、清风道人等,今夜在何处?庄客答曰:“庄主与两位贵宾,现方在尚武楼下饮酒。庄中歌姬两人,唱歌助庆也。”
洪熙官曰:“尚有别人客否?”
庄客曰:“尚有两人,一为山上唐家村之唐胜,其一则为翁源县之何三爷。”
洪熙官又问曰:“何三爷是什么人物?”
庄客曰:“何三爷名何虎城,排行第三,人称何三爷,翁源县之著名教头也,且兼县城捕头,武技精通,最利害是双鞭与刀法,今日从翁源来访,适遇唐胜与白额虎亦到来,林庄主乃设筵欢迎,命奴才等在此看守。”
洪熙官闻言,即令吴勇、郑涛分别把两人捆缚,塞住其口,缚在林中树上。时,三鼓已过,乃继续前行。
一路行来,再无庄客阻路,静悄悄来到林家庄前。忽闻犬声汪汪,两只恶狗,猛扑而出,向洪熙官等扑来。洪熙官把白龙宝剑一挥,剑光一闪,两只恶狗,一齐倒地,声音寂然。洪熙官等,急向林中一闪,闪入树后。
果见庄门内走出庄客五六人,立在阶前,左右张望,月色虽然清朗,却望不见洪熙官等,亦看不见两头死犬。张望良久,只见山林寂静,并无人影。
一庄客诧曰:“奇哉,何以忽闻狗吠,又忽然不闻?”
另一庄客曰:“两狗今夜见鬼,亦未定也。”
又一庄客曰:“夜凉如水,谅无人敢来者。不如返回庄门也。”
各人再张望一会,果返入庄内去,关上庄门。洪熙官等八人,始从树后行出,从庄口左侧墙下行进。行至庄中,洪熙官、陆阿采二人,首先施展轻功,飞身一跃,跨上墙头,抬头一望,见庄之中央,一座高楼,楼高三层,四周绿树环绕,灯光掩映,歌声娓娓,从楼下透出,楼前一座演武厅,此外厅房栉比,亭山处处,园林水榭,果然是一所富贵人家。洪熙官知此三层楼,即尚武楼,便与陆阿采在瓦上飞檐走壁,向尚武楼而来。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三人随后墙上。柳玉龙、吴勇、郑涛三人,则在墙下等候。
洪熙官、陆阿采二人从瓦上飞入庄中,跳落花园树林中,闪闪缩缩来到尚武楼左方五六丈之园内,隐身树后,向尚武楼一望。果然楼外玉砌雕栏,整洁华贵,楼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正如皇宫一样。六七名庄客,执刀把守着楼前白石栏干之间。楼之下层,华灯高悬,照耀如同白昼。楼之两侧,皆是红绿玻璃窗,窗高逾丈,趁着圆柱石栏,益觉堂皇华贵。
楼中传出歌声与管弦声,更杂着高呼饮酒之声。有人高叫:“林庄主,敬你一杯!”众人轰然而应。笑语暄阗,似有五六人之声音。洪熙官想起庄客之言,林炳光今夜与四人饮酒,今果然也。乃潜令陆阿采在树后等候。
洪熙官身形一纵,跳至楼之左侧,越过白石栏干,进入楼外走廊,伏在窗外,从红绿玻璃窗,潜窥楼内。看见楼内之大厅,方横十丈,广阔无比,悬着锦幔宫灯,摆列名贵家具,布置堂皇。厅中一桌,五人围坐饮酒,山珍海错,摆满台上。厅右一角,乐师六人,正在奏乐。歌姬两名,则在筵前载歌载舞,以助酒兴。侍婢如云,往来侍奉。
五人之中,清风道人与白额虎黄英,赫然在座。华灯照耀之下,尚见黄英额上之白痣,圆形如茶杯大小也。其余三人,坐在主位者,人皆称之曰林庄主,此人必林炳光无疑;其余二人,必为唐胜、何虎城。此三人中,以林炳光年纪最少,年约三十上下,面目狰狞,身体魁梧,成个强盗相格,笑时见牙不见眼,十足阴险人物。唐胜与何虎城亦年约三十六七岁,亦是体格魁梧,面肉横生之人。时已三鼓过后矣,五人仍是举杯轰饮,酒兴未阑。
洪熙官细观五人之武技,最利害而阴险者,当推林炳光。何虎城与唐胜,不过只精外家功夫,徒恃一身牛力而已。洪熙官乃欲试试彼等之技,即自楼侧跳回树后,低声告陆阿采,如此这般。陆阿采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