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引你们前去!”
在他将动未动之际,一直在他身侧的那名都头抢上前一步,缓缓开口动问:“你说燕王所遣,凭证信物呢?”
魏大功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伸手扯下背后一直背着的皮筒,劈面丢给那个都头:“只管将去看!燕王所书诏谕,所用印信,所发大令,西府与鄜延军所约传令牌符,样样俱全。。。。。。。。。。。。早些验看,早些出发。俺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只情耽搁!”
这都头已然有将近四十的年纪,平日里就是个老兵油子的模样,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史大郎其实性子略微有些急躁,也不大会弄钱施恩于下,还能将麾下军心团得甚紧,多半就靠这个都头在其间周旋。
这个时候,一向笑脸常开的老都头满面都是苦涩情态,接过皮筒也不打开,只是叹息一声。
“。。。。。。。。。。。。这些俺们也看不懂,也验不来。这都是中军那些参军该干的活计,现下鄜延军哪里还有中军了?燕王是大人物,西军各位将主也是大人物。此次大军东进,最后葬送几万弟兄,从一开始就不是存心打仗,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俺们这些军汉也理不清楚。。。。。。
。。。。。。。。。。。。现下燕王突然说来要救俺们了,谁知道搜拢几千军马,给弟兄们存了指望,拼死四面冲突,其实又在遂燕王的什么盘算了?最后拼光打尽,结果还不是一般。鄜延军已然完了,就是西军,俺瞧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俺们守在寨中,不过是等死而已,死在何处,都差不了多少。弟兄们向南去逃,说不定还能挣扎出去几个,就让俺们军汉自顾自也罢,反正谁又将西军当回事了?自家那些将主都是这般,这燕王,俺们实在指望不上啊。。。。。。。。。。。。”
这番话,说得直是所有军汉直是心中一冷。
近来这些年,军汉们吃的亏还少了不成?这西军本管将主,都越来越不拿军汉们当一回事,原来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遗风,早就不在。只忙着自家勾心斗角,争权夺位。凭什么就指望这地位更高的燕王,突然就热心的伸出援手?
给了弟兄们一点指望,搜拢起败残军马,焉知道是不是燕王还在利用这些关西儿郎,用尽最后一分血肉气力为他牵扯住女真军马,方便他所行事?
打仗拼命没有什么,但是为上位之人用则无情驱之上前,无用则弃若敝履。遭逢这般经历,更对西军这个团体前景茫然,失却了那种归属感。还打个什么劲来着?
在这个军汉们心已然被伤透的时候,与其再被利用一把而死,还不如自家等死。再不用和那些大人物们打什么交道!
魏大功冷眼看着这个老都头佝偻下去的身形,突然招手让身边军将上来。这些军将,都是从龙卫军和神卫军中选出的西军俊杰,至少半数都爬到了指挥使差遣,但是现下个个都对魏大功这突然得享大名的年轻家伙心服,看他手势,人人毫不犹豫的上前。
魏大功锐利的目光扫视这些神情又渐次恢复冷漠的鄜延军军将士卒,缓缓开口。
“此刻燕王,正率领神卫龙卫两军,北则还有神武常胜军。数万儿郎,正在舍死忘生而前,拼命攻打眼前女真鞑子的坚固军寨!每一时每一刻,都有多少儿郎折损。正是为了给鄜延军牵扯女真鞑子兵力,给鄜延军一条满是血色的通路!
。。。。。。。。。。。。你们那些鸟将主,是何等人物,俺懒得去管。将你们这些厮杀汉带成这般半死不活的鸟样,俺也懒得去说甚么。将西军带得奄奄一息,四分五裂,最后居然还能在战场上几位将主争先恐后而逃,对这等人物,俺也只当是笑话看!
可他们不是燕王!
这样西军,完了也罢。但是西军这些儿郎,这些好汉子,却是能在燕王手中再抬起头来!俺们哪个,不是出身于西军?从燕地转战到河东,哪里有鞑虏,哪里就有俺们在厮杀!谁看到我们,不说是出身于西军的好汉子?俺们将来所统领的军马,谁说不是新的西军?
还只会比现在西军更是壮盛,更是雄烈!
哪怕天下都将俺们这些穿着赤袄,满手老茧,只会弄刀使枪,吟不来诗,做不得对。行军打仗幕天席地,浑身虱子,还得拿性命去拼的军汉都不当成是一回事。而燕王,却始终看重俺们!只要俺们在任何情境之下,都能在他旗号之下死战到底。燕王就会始终站在俺们的前面!竭尽所能,率领俺们而战,不让任何人,再瞧不起俺们这些厮杀汉!”
魏大功吼声如雷,戟指而向东面。
“从鄜延军东进始,燕王就身临前敌,从自家帐幕前,就能看见女真鞑子的军寨!督率全军,拼力打开眼前女真鞑子的防线,就是为了能策应得上你们!到了鄜延军溃,燕王和俺们这些弟兄,只是攻得更狠,打得更凶!只为让俺们这些厮杀汉,不要平白葬送!
而你们这些厮鸟,却只是等死,浑没有半点血气。这等没出息的模样,燕王真是平白费了苦心,俺们真是平白冒死冲来!
俺魏大功,环庆路安边城人,十五岁入环庆军。现为燕王麾下直领貂帽亲卫副都虞侯使差遣,此向天誓,句句皆实!”
魏大功身后军将,胸膛起伏,大步上前。
“俺鲍忠,龙卫军右厢第七步军指挥指挥使,十八岁入泾源军,此向天誓,句句皆实!”
“俺孙彦,龙卫军左厢第二马军指挥虞侯使,二十一岁入秦凤军,此向天誓,句句皆实!”
“俺劳则,神卫军前厢第四马军指挥虞侯使,十六岁入熙河军,此向天誓,句句皆实!”
“俺钟延嗣。。。。。。。。。。。。”
“俺席耀。。。。。。。。。。。。”
一名名不折不扣出身西军的军将上前,大声报出名号,目光只是逼视向这些已然丧失了胆气,丧失了血性,丧失了归属的鄜延军将士。每个人在的目光之下,只是心旌摇动,已冷腔中鲜血,似乎就又有重温之概。
向东边夜色中望去,想及还有万千厮杀汉,正在拼死强攻女真鞑子坚固军寨,只为能给同是军汉的鄜延军弟兄们多一点生机。
终还没人忘了俺们,终还有人想着俺们。这天下,终究还有一个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