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画板上空空的,倒是手边的桌子上一大堆画好的稿子,依旧全部都是白色的纸面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线条。
他手上的皮肤也全是硫酸腐蚀灼伤的痕迹,他甚至连握笔都是困难的,由此他画出来的线条都难免歪曲。但他看起来很认真也很执着,貌似很努力地想要把线条画出他想要的形态,一次一次,却是失败。
阮舒站定着,注视着画笔几次从他手中脱落,最终他还是画得不太成样子,她的心情像沉进了深海了一般。
“我可以碰他么?”她偏头问马以。
马以扶了一下眼镜,点点头:“他现在的状态很稳定。我们都在旁边看着,没问题的。”
闻言阮舒没再犹豫,上前一步,覆在他的手背上,握紧他的手,带着他,缓缓地完成一个“林”字。
写完,他忽然转过脑袋来看她。
近距离之下,他的样子比之前远观还要恐怖,他的鼻子塌陷得只剩两个孔,呼吸灼重;他歪掉的嘴巴,嘴唇几乎没了一半,露出他的牙龈和牙齿。
阮舒竭力不去注意其他部位,只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以为,他会对此有反应的,然而并没有。他的眼神是空洞洞的,落在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焦聚。
她多希望能再从他的目光中看见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他对她流露出的那抹对她的激动,或者是最后他被带离时的哀伤和绝望也好。
“林璞?”阮舒没放弃,尝试着唤他,同时更加集中精力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林璞?”
她还是看不出他有反应。
他呆呆地站立着,抽回了他自己的手,继续在画板上划线条。
见状,阮舒深深地蹙起眉头——难道不是……?
“你在怀疑他是林家的人?”马以在这时出声。
阮舒有些呆怔地回过身:“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吧,他刚刚没有反应。”
她很灰心,她很丧气,她也很矛盾很纠结。其实他没反应,她该高兴的,或许她真的猜错了,他根本不是林璞,那个林璞也不是假的。
可……
阮舒从桌面上拿起两张他的画,递到马以面前:“你仔细看看,他重复画的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像‘林’?”
马以接过纸,瞧了两眼,复又抬眸,未置与否。
阮舒读懂他的意思:“你不觉得像?”
马以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不是不觉得像,而是,如果说它和其他字像,也未尝不可。”
阮舒沉默。须臾,沉声:“我想给他做亲子鉴定。我怀疑他是我大伯父的儿子。”
马以颔首:“好。我让护士去取点他的血液样本。”
……
谈笑家楼下。
陈青洲一声不吭地坐在车后座里,交叠的腿上摊开着一份文件,然而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视线凝向车窗外,定在三楼的某扇窗户。
根据之前的手下汇报,傅清辞在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之后,进了谈笑这里,便再也没出来过。
这个小区不是什么高档楼盘,旧式的那种,也没改建,倒是非常有市井小民的生活气息。
也因此安保工作并不严格,他们进来得都挺容易。手底下的人得以冒充推销员上门,回来汇报的结果是,开门的谈笑穿着非常居家的裤衩和背心,厨房里是炒菜的动静夹杂女人的笑声。
听完之后,陈青洲黑沉的脸就没再恢复过。
荣一非常地糟心,又尝试着委婉相劝:“二爷,要不咱们先回去?这里就留给兄弟们继续盯。”
陈青洲没有搭理荣一,拿出手机,拨通了傅清辞的号码。
响了几声后被接起,听筒那头传出的却不是傅清辞的声音,而是……谈笑。
谈笑应该是看到来电显示,所以知道是他,开口便道:“抱歉,她现在在厨房,没法听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邦忙代为转告。”
“呵呵。”陈青洲丁点儿面子都不给,冷笑给他听,“你是在向我炫耀么?”
“炫耀?”谈笑口吻费解,“炫耀什么?我不明白陈先生的意思。”
背景里在这时传出傅清辞的询问:“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