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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有点颤抖:「我分不清过的日子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正走在小路上,就算再美的日子,再好的景色,一转眼就没了;万一是真的,我现在喝的酒,吃的菜,跟你说过的话,就只是这一次,经过了再不能更改。在这一年这一月这一日,我可以喝更好的酒,吃更好的菜,找两个美女聊天,或者陪在媳妇身边,可没法改变,这一日就快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我转头望窗外,不知不觉太阳斜了,我们聊了整整一下午。对我来说,只是毫无价值的生命中毫无价值的几个小时,但按照他的观点来审视,这几个小时仿佛凝固时间的铅块,沉重,冰冷,坚硬。
我必须说点什么,以打破这种绝望的气氛:「赵……赵师傅。你很多次走到最后是吧,最长的一次,你活了多少岁?九十?一百?」我勉力挤出笑容。
他花了一些时间整理思绪:「五千零五十岁。」
他说:「我说过,有次得到贵人扶持,挣到大钱,她走了以后,我把她和我自己冻了起来,告诉那些大夫和科学家,等到能治好病把她复活的时候,再把我解冻。一等,等了五千年。冻起来的时候,我没啥知觉,不知道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醒过来以后,有人说已经过去五千年,这个世界不一样了,我看他们,还是人模样,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我说不出来。我问媳妇在哪,他们说还冰冻着,要治好她的病很简单,但复活她,并不那么容易。我问他们她在哪儿,他们说在一颗星星上,我也在一颗星星上,这个时代,人们都活在星星上,因为疾病越来越少,研究人的科学家就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想去更远的星星看一看。解冻我,是因为我存的钱已经作废了,为了讨论我的问题,他们开会开了一千年,终于决定叫醒我。我说我交过钱了,啥时候媳妇活了,我再起身,不然我要继续睡。他们讨论很久,同意先让我继续冷冻,因为我提出的要求他们得再开会开一千年。我睡过去,再没醒来。」
赵师傅拿出一张新纸,画一个箭头,用一条长得没有边际的虚线来描述这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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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那么现实生活过了多久呢。」由于震撼,我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
「十四天半。」他回答。
09
「赵师傅,你说的大部分事情,似乎都和你媳妇有关。」
「对。」
「你知道吗,你是个时间旅行者。如果抛下包袱,可能能去到更远的地方,不仅是时间尺度上的遥远,更是空间尺度上的遥远。」
「我听不懂。」
「你可以去看未来。」
「那和我没关系。」
「你不想看看一万年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五万年?十万年?」
「看了又能咋样呢?」
我突然领悟,在整场对话中,我和眼前这位朴实的叙述者都不处于同一个频道,我的好奇、恐惧和敬畏,对他来说一钱不值,他只是想找人分享在这些离奇经历当中所积累的情绪,把自己往返时空的故事讲给能够倾听的人。
我尊重他对爱人的情感,理解他做出的选择,但归根结底,他不想探究这现象产生的原理,不愿用科学来解释,家庭观念是他赖以生存的坚硬内核。
一位平凡的时间旅行者,他没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愿,再宏大辽远的旅程,对他自己和外面的世界来说都一钱不值。
然而转念想想,如果我也能在自己的时间中旅行,又真能抵抗漫长时间带来的压力吗?我从不知道内心长满年轮是什么样的感觉。
蛋蛋睡醒一觉,从跌落水池的沮丧中恢复过来,凑到我跟前摇头摆尾,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我开了一袋妙鲜包给它,又往狗窝里丢几根牛肉条,算是给它的神秘惊喜。狗其实是一种很难理解的动物,有时非常健忘,有时记性惊人,蛋蛋因为犯错误挨揍,会陷入短暂的抑郁状态,但睡一觉就恢复如初,第二天会因同样的原因挨揍,陷入同样的抑郁。可自从几年前隔壁邻居不小心踩到它的前腿,从此每次见到那位邻居,它都主动抬起左前脚扮演残疾狗,一瘸一拐从邻居面前走过,这种记仇的执着令人吃惊。
某种程度上来说,人也是一样难以理解。
10
我打开客厅灯:「赵师傅,那你现在走在支线,还是主线,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我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你想象中的角色,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去检查过大脑吗?我是说,不光做个CT,找找心理医生什么的。」
「去过,没用。」
「如果我相信你说的话,你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我要不是疯子,你就不是。」
「那你是疯子吗?」
他瞧着我,像是在揣摩我话中的用意。
「你说不是,就不是。」
屋里冷了下来,他套上毛衣。我看着桌上的空酒瓶,说:「你说曾经跟我喝过酒,也就是说,在你经历某一次支线剧情的时候,你也救过蛋蛋,来到我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