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任务?”她叹了口气放下笔,“当然是杀人。刺杀,伏杀,毒杀,诱杀……”她掰着指头数,微偏着头,像个孩子,眼神殊无笑意,“当然,若你觉得方便也可以用色杀,你有这个本钱。手段随你,但要在规定期限内完成任务。”
“为何不动用弑杀营?”辨不出迦夜的话是否暗含讥讽,他索性直接问出疑惑。
“弑杀营受了重创,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惊动为好。更何况……”迦夜的语声缓下来,忽而淡淡微笑,“新上任的月使,未必能使得动他们。”
九微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被提拔为四使之一,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戒慎。平步青云遂其志,但两人依然亲近如昔,只是碍于迦夜不便会面,只剩了物件往来。偶尔捎来的东西精致程度与往日称得上天壤之别,足见四使地位之重。
对九微而言,重整被清洗一空的淬锋营为当前最棘手的要务,千冥的刻意刁难,紫夙的隐然施压,迦夜的袖手观望,都让事情进行得倍加困难。好在卫渠一事余威尚在,没有哪一国敢在教中大换血的时候趁隙篡动,才得以有余地从一团乱麻般的纷杂中寻找头绪。
听迦夜的言外之意,似乎九微的处境很不妙。
私下探听到的消息让殊影的心越来越沉。
因资历尚浅威望不足,加上千冥执掌教务以内线挑拨,九微根本难以收服弑杀营。执行任务的精锐杀手多次私下抗令,阳奉阴违,虽不敢当面挑衅,却让诸多政令无法推行。
拥有刑罚之权的紫夙抱臂而观,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对一些违反教规的惩治往往轻轻带过,益发使不驯之势高涨。相较之下,迦夜的不闻不问已是相当难得。教徒多是观望,甚至有人暗中赌这位月使何时失宠、被教王厌弃。
显而易见,三使无一不对这新起势力存有戒心。
原有势力弹压不下,训练起自己的力量时间又不够,九微此时无异于在热锅上煎熬。从一介亡命杀手到统率群狼的四使之一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教王的破格提拔并未能带给他更多筹码,多方掣肘让处境越来越艰难。
恰逢此时,弑杀营传出消息,有人正欲私议以合力进谏的方法直呈教王,换掉九微。若直谏送达,加上三使推波助澜,其下场可想而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偶尔与殊影擦肩而过,九微虽神色如常,却能被感觉出疲惫焦躁之意日渐加重,心事重重。山雨欲来风满楼,徘徊数日,殊影终于敲开了迦夜的门。
“进来。”
他推门而入,迦夜仍在桌前疾书,一旁堆积有尺许高的案牍,几乎挡住了娇小的身影。
“何事?”她头也没抬,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微微踌躇。
迦夜也没有再问,运笔如飞地批完一本又一本,速度快得惊人,有些案卷扫了几眼便已下笔,少数需要推敲的,抽出来丢在一旁,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听见纸页翻动的声响。
毕竟年幼,她的身形过于娇小,桌椅都是匠师特制的。此刻眉尖微蹙,黑眸清亮,凝神思索,看上去似一个稚嫩的孩童在灯下苦读,笔下却是攸关生死的各国密报,这场面着实有些怪异。
灯花地灼烧,光影摇动,迦夜停下手剔了剔银灯,微倦地轻抚眉心。
“这么晚过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九微的情况。”
“他?”女孩闭上眼,并无意外,“你不是很清楚吗,这一阵一直暗中打听。”
“他的处境……”
“很糟糕,所有人都明白。”
打断他的话,迦夜睁开眼,黑眸静如深潭,又问道:“你想我怎样?”
“我希望你能帮他。”
“什么理由让你认为我会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放任千冥、紫夙坐大,对你并无好处。”
她无表情地点头,“说得不错,但扶植九微也同样如此。”
“九微若能自立,与千冥抗衡,你的压力会少许多。若九微被除,下一个月使必定会倒向千冥,届时你的处境会更危险。”
“现在危险的可不是我,况且在我看来九微和千冥无甚差别。”
“千冥操控了弑杀营,连你也会受制,你真希望如此?”
“所以你希望我激怒他?”她永远是淡淡的口吻,事不关己的疏落,“若教王选的下一任月使与千冥无关,我只需坐看即可。”
“你若此时暗助,九微必然感激。”
“他的感激对我有何助益?”
“四使失衡对你更无好处。”他稳了稳情绪,斟酌用词,“紫夙与千冥的关系在教中不是秘密,隐伏的势力极大。九微此时根基未稳,你们携手方能勉强平抑局面。失去了弑杀营的支持,稳固魔教对三十六国的影响便是空谈,届时,千冥有绝佳的理由压制你,就像今日对九微一样。”
静了片刻,清冷的话音如风送浮冰,“我若插手,只会同时得罪风花二使,说不定死得更快。”
“你不插手,他同样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