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越其杰的立场自是早有猜测,毕竟这位越中丞中的乃是河南的丞,对北上有所偏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这么一点情状虽能算是私心,却也不算什么,且不说是人便会根据其经历、立场有所偏向,更何况现在本就是各抒己见,能于此时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恰恰证明了其人光明磊落。
到了这会四人之中还剩钱谦益和徐胤爵未曾发表意见,而他却没有询问身为试首辅的钱谦益,反倒对着徐胤爵问了起来。
“不知国公有何看法?”
“啊?臣自是唯殿下马首是瞻。”
待听到太子殿下问到自己,还沉浸在如何能说动那班子貔貅的徐胤爵先生一愣,其后才将标准答案说了出来。
这倒也难怪,他虽未将这南北之事看得透彻,但说破大天,在国朝似有中兴之相的节里,他一个与国同休的勋贵只要紧跟太子殿下的脚步,尽最大可能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即可,又何必费心费力去想那么太多?
话说到这般份上,哪怕钱谦益还未想明白其中关窍,但他也知无论如何自己都已避无可避,所以待见太子殿下看了过来,他就主动站了起来。
“殿下,依老臣之见,这南下北上各有好处,其关键便在于能否稳住江西局面,若能保证与湖广西南之沟通顺畅,便是暂且由那阿济格张狂几日却也无妨。”
钱谦益这番话真可谓老成持重的废话。
那江西一地虽有数条大河,但因着种种缘由,朱慈烺手里的水师并不能如在江浙之地一般发挥作用,如此情形若要稳住江西局面,那么明军就必定得以堂堂之阵和阿济格所部见个高下。
开玩笑。
莫看朱慈烺连战连胜,可说破大天那也不过是凭着水师之利和清军内里的矛盾。
哪怕芜湖之战乃是正面取胜,但此时的朱慈烺也已回过味来,从这一战中察觉到了许多不同寻常。
这般情形之下,他若真有实力,能在北上的同时稳住江西局面,倒不如直接兵指北京便是,哪里还用得着瞻前顾后?
“唔各位的意思本宫业已明了,待再过几日和杭州那边商量一下吧。”
朱慈烺话音落下,徐胤爵和徐瑜自然点头称是,可越其杰和钱谦益却于片刻之间察觉到了不对。
似这等小范围会议,从来都是上位者用来统一思想的。
便如将才,虽然各人都对让勋贵插手粮食生意心存疑虑,可只要太子殿下将自己的意见说出,那么作为心腹股肱却也只是照着办理。
可现在呢。
太子殿下问了一圈,各人也将自己的想法尽数道出,但太子殿下自始至终都未曾表露自己的心意,这却让各人如何紧跟殿下脚步?
有鬼。
听到这话,越其杰倒还没有怎样,可钱谦益深知朱慈烺并非旁人口中那般,于片刻之间便警惕了起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鞑子来时地方官员多有失节之举,却不知依各位之见该如何处置?”
来了!
肯定就在这里!
话音入耳,钱谦益心中顿时如临深谷一般。
老实讲,他并不清楚应天杭州之争和处置失节官员能扯上什么关系,可他却知道太子殿下绝非旁人口中那般,乃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哪怕与其相处之中百般警惕,但他设下的坑却总会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你的必经之路上。
更让人无奈的是,那坑里还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利益,着实让人有种不得不跳,却还甘之如饴的感觉。
心念及此,钱老先生不由在心中痛呼一声:如何能才一见面就给人挖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