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上自然是趁鞑子在江北立足未稳之时主动出击,尽最大可能把江淮之地握在手中。
而这南下也不难理解,就是先把江西的鞑子赶回江北,以稳定长江以南数个大省。
北上的好处非常明显,江淮之地虽经战乱洗刷,但仍是人口聚居之所,若能拿回手中,就等于添了一大股税赋和兵源。
一加一减之下大明与敌人的势力对比自然便会生出巨大的变化,于光复大明全境自是极有好处的。
再者守江必守淮,拿回江淮之间的广袤土地便等于为长江防线再添一道屏障,若真大明在与鞑子的争斗之中落下下风,也可凭借这里维持一个南宋局面。
若只看这些,那么北上似乎便是不二的选择,可若同时把阿济格考量进去,南下的就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了。
实际上现在阿济格所占之地还不足江西的三分之一,可这三分之一却已快要和福建的重重山峦相连。
一旦阿济格所部完成这等带有战略性质的行动,那么江浙和大明其余各省便只能通过福建相连。
届时由于大军难以通行,朱慈烺对大明其他各省的影响力定然会被降到最低,若是加以时日,哪怕这些本就态度暧昧的省份直接自立,想来也当无人会感到惊讶吧。
这般看来,摆在小朝廷面前的当务之急应是南下,但当各人的心思转到这一层时,作为东林党应天一系的魁首,钱老先生却品出了些不同的意思。
先前他请太子殿下登基,明面上看来是因江南局势已定,身为监国太子的朱慈烺便该正大位以令天下。
但在暗地里却也不能否认,在被隔绝近两月之后,他想以此来奠定应天在大明的地位,继而确保应天系官员在朝中的话语权。
可当他按着太子殿下的话,将心思放到南下或是北上的问题上时,却突然发现他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若要南下,那么朝廷的重心必定得放在浙江,依着太子殿下的性子便是常驻杭州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旦如此,待到太子殿下处理完和湖广、西南之间的问题,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长此以往之下,必然会导致浙江系官员在朝中的话语权大增,届时他钱老先生还能将首辅之位信心满满吗?
切莫以为中枢各部皆在应天,杭州就翻不出什么浪花。
若是太子殿下久留于外,那地界的官员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都必定会不断扩充官府架构。
这般情形之下,不消一年半载,一套完整的中枢班子就能搭建完成。
如此一来,哪怕太子殿下并未真的宣布定都于杭州,可两地之地位却仍会因朝廷战略重心的不同而发生逆转。
届时应天一系又拿什么去和浙江一系争?
心念及此,钱谦益看向太子殿下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现在虽已确定殿下提出这南下北上的问题定然和应天、杭州之争脱不开关系,但他毕竟不是朱慈烺肚里的蛔虫,又怎能猜到这般施为到底是敲打还是提点呢?
“依臣之见,鞑子经此一败,其中枢定得乱上一阵,殿下若趁此时机遣一大将领兵攻伐,定能一鼓作气夺回江淮。”
正当钱谦益心中疑虑不定之时,作为几人之中唯一的地方督抚,越其杰便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越中丞之言甚是有理,但老臣还是有些担心湖广西南。”
闻得越其杰之言,徐瑜也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其后二人围绕到底该南下还是北上的话题论了半晌,直至当了半辈子教书先生的徐瑜败下阵来才算告一段落。
这倒不是说北上就真比南下优越,归根到底不过是久在地方任职的越其杰这个人比徐瑜更擅长这一方面的事罢了。
只是这等结果虽不是朝议之后的定论,可钱谦益却还是在看到徐瑜哑口无言之后不由看向了老神自在的太子殿下。
“诸位都是我的心腹股肱,现在也只是各抒己见,切莫伤了和气。”
眼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朱慈烺便主动出来加以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