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躬身,但答:“臣之忠心与大王之行相同,若王如晋文,臣不是介子推,王如商纣,臣不会是比干。”
他不会逢迎,也鲜少缄默,不算直接叫板,言辞之中却比李斯还要大胆。
不当忠臣,不作守臣。
许栀简直要被张良给吓死,攥紧了手里的花萼,他在说什么?他也疯了?
李斯肉眼可见地惊讶。
许栀刚想要迈步,以备求情,阿枝及时拉住了她,摇了摇头。“公主要藏拙。”
嬴政外于他们的反应。
嬴政上下打量张良一方,他不卑不亢,不要高官厚禄,难免心在故韩,乱世之中,这种人他不会大用。
从荷华在古霞口开始,她的动作都在嬴政的视野之下。荷华选的这个张良,在井陉大营之行为,择出韩仓,直接与咸阳相分秋色。
这盘棋上,与嬴政直接对弈之人,并行之人,始终是张良。
这样的人不绝不易于掌控,但嬴政既然所视,便不会让遗珠东流。
嬴政大笑道:
“寡人所行与前代诸王不同。寡人也想一同见,张卿会是何臣。”
旗鼓相当之聪明人,只需寥寥几语,便可让对方领会到话中全部的含义。
嬴政的谈笑令张良倏然愣住。
不谈他会是何种君王,只道与前代不同,且要他同观。
其女嬴荷华,甚爱先礼后兵、张弛有度,这是谋略家那一套。
嬴政,无愧是当今的秦王。
于外杀伐果断,兵法娴熟,于内掌策群臣之际,胸量甚广。
更古未有之大业,只能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样的君主,莫说十个韩安,前代全部的诸侯加在一起,也未必有。
在许栀的遥望,嬴政的注视之下。
张良掀袍,于雪地上垂首。
“臣张良,无论得失,皆与大王同观。”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无论得失。
许栀仿佛听到张良对她说,“兼并天下,非你父王莫属。”
张良这一跪,许栀就知道她再也不用质疑他的忠心了。
——
邯郸的剪影被落在身后。
在离开邯郸的前一晚,许栀让阿枝乘夜去了一趟韩仓埋尸的地方。
“公主为何要告诉他郭开被杀之事?韩仓此人阴狠毒辣,残杀李牧副将杨岳,死不足惜。”
“听陈伯所言,郭开给了他毒药,但他最后没杀李贤,是有此执念。人死后或许还有灵魂,告知他此事,要他散怨去念,勿要徘徊。”
“公主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