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时刻,在“雀友棋牌室”盯着陈香香的钱谦民,却遭遇了变故。
那陈香香打了两串麻将,手风不顺,连遭大杀盘。她忽然变了脸,把一摞金圆券砸在桌上,起了身,用方言骂道:“拍甚乇麻雀(福州方言:打什么麻将),没乇(福州方言:东西)卡溜(福州方言:玩),都是输。出鬼!”
旁边一个肥胖妇女轻蔑一笑:“毛钱拍(福州方言:没钱打),嚗(福州方言:骂)甚乇嚗!”
另一个涂脂抹粉的妇人也撇着嘴,讥讽道:“拍麻雀惊输,拍甚乇麻雀?”
那陈香香并未理会众人讥讽嘲弄,起了身便往门外走。
钱谦民斜倚在门框上,伸出一只大长腿,挡住了陈香香去路。
陈香香见此人气宇轩昂,穿着贵气,头上打了亮闪闪头油,却也不敢发怒,只是后退了两步,小声责问了一句:“做什么?”
钱谦民掏出一只镀金的烟盒,开了盖,叼了一支烟放入嘴里,又把烟盒伸到陈香香面前。
陈香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眼睛却盯着钱谦民,待钱谦民掏出洋火,划燃,为其点着烟后,才幽幽问道:“先生,这是……”
钱谦民深深吸了一口香烟,长长吐出了一团烟圈,脸上笑意幽幽:“打麻将嘛,屡败屡战,才有翻本的可能。”
陈香香媚色一笑,未置可否。
钱谦民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摞金圆券递给陈香香,用下巴朝远处麻将桌努了努,说:“三缺一呢,别扫了大家兴致。”
陈香香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一脸的不屑一顾:“一串不够输的。”
钱谦民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一卷银元,掰扯开,在手上掂了掂,又一片片倒入陈香香手中,说:“够了吧?够你玩一个月。”
陈香香脸上笑意未褪,只是多了一丝狐疑,她接过那一摞银元,问:“为什么?小女子不明白。”
钱谦民的视线色眯眯停留在陈香香胸前的曲线上,手上比划了一个潇洒的手势,说:“很简单,我觉得我们之间会有故事,罗曼蒂克的故事。”
陈香香现出了一脸媚色,眼神里带了几分挑逗:“故事好编,请戏班子女主角可贵?”
钱谦民笑笑说:“‘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我这里可是备好了多把扇子,折扇、团扇;纸扇、绢扇……这钱嘛,不是问题。”
陈香香换上了嗲声嗲气的腔调,问:“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呢?”
钱谦民说:“本人姓游,单名一个龙字,游龙戏凤,你有万种风情,我就有百般风流。”
陈香香向钱谦民拋去一个媚眼,一步三回头,重新落座。这一串打下来,陈香香手气陡旺,牌风逆转,牌底如有神助,或“吃”、或“踫”、或自摸,张张牌牌遂人愿,接连打成了“金将”①、“三头金”②、“抢金”③等番倍大牌,不但扳回了赌本,还“一吃三”,杀得另外三家赌客血本无存……
见天色已暗,墙上挂钟正指向六点三十二分,四位牌友散了场,约好明日再战。
陈香香起了身,环顾四周,见那“游龙”公子哥已不见了踪迹,心中不免有些怅然,暗忖道:男人常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莫非就是这般心境?她站起身来,一脸春风得意之色,向赌场老板交了租金,兴冲冲走出了赌场。
到了距家门不远拐弯巷口处大榕树下,陈香香见那树下立着一个幌子,上书“程半仙算命”,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麻衣神算”、看相、测字;测吉凶,知祸福,明运势……等语。
陈香香看了程半仙一眼,见那程半仙头戴一顶被旧毡帽,身穿一袭皂衣对襟长衫,戴一付宽边墨镜,留一撮山羊胡须,正给一位中年妇人看着手相。
待陈香香走至近前,程半仙嚷了一句:“这位夫人请留步,一脸喜色,却难掩大祸起于萧墙,若不及时点化,恐有不测之风云。”
陈香香一脸怒气,斥道:“你讲什么?乱七八糟。”
程半仙笑笑,说:“半仙我一番好意,切莫当成了驴肝肺。贵宅三日之内,定有一场血光之灾,信则遇难呈祥,不信则迷津自误,绝非笑言。”
陈香香听罢此言,面色略显紧张。
那中年妇人扭过脸,看着陈香香说:“这先生看相算命很准的,在这一带,丫(福州方言:很)有名气,很多人找的。”
程半仙摇头晃脑:“如若不准,分文不取,我程半仙识得有缘人,不赚味心钱。”
那中年妇人给陈香香让开了座,说:“家有祸事,早破解,早点化,早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