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吴二柱下了班,刚把脚踏车支在“益友书屋”门口,准备进屋,旁边方依伯的小摊上便有人朝他喊道:“柱子兄弟。”吴二柱转脸一看,却是毛水哥,不由欣喜,叫了声:“水哥,你怎么来了?”快步迎了上去。
毛水哥向方依伯交代了一句“来碗扁肉”,便笑吟吟拉着吴二柱的胳膊,让他在挨着自已的一侧的长条櫈上坐下,说:“找你两天了。”
吴二柱说:“这两天忙案子,都在外面跑。”
毛水哥说:“还记得依嘬’吗,爱喝酒那个?”
吴二柱说:“记得,记得,一起吃牢饭的,怎么会忘呢?”
毛水哥拍了拍另一长条櫈上坐着的中年男子的肩膀,说:“这是依嘬’亲哥,‘依龙’,我们这里话讲,这人‘平直骹’(福州方言:老实人),做江边上打鱼的事情。”
吴二柱朝那人拱了拱手。依龙约摸四十出头的年纪,穿一件无袖对襟短衫,留着寸头,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皮肤黑里透红,这会,他也朝吴二柱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些许不太自然的笑容来。
毛水哥用方言对依龙说:“讲哩。”
依龙也用方言说:“毛仈(福州方言:不知道)怎样讲。”
毛水哥见依龙低了头,便转向吴二柱,说:“柱子兄弟,有件事想麻烦柱子兄弟,替我这朋友依龙出头,讨一个公道。”
吴二柱说:“水哥,我们兄弟,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能帮的,两肋插刀,别客气。”
毛水哥说:“够意思,够意思。”见方依伯端了一碗扁肉上来,毛水哥把扁肉推至吴二柱近前,又说,“你先吃,我们刚才都吃过了,你先垫垫肚子,等一下叫上依嘬’,一起喝酒。”
吴二柱舀了一勺扁肉入嘴,说:“说嘛。”
毛水哥说:“我这兄弟依龙,打鱼为生,一向只把鱼送往台江码头的‘于记鱼行’收购,可是这半年来,依龙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于记鱼行’的于掌柜,每一次送货,总要克扣斤两,还不给鱼钱,拖久了人家半年的货款。前几天,依龙上门要债,钱没要到,还挨了一顿揍。”
依龙听着毛水哥的表述,频频点头,用蹩脚的官话补充了一句:“一百斤的货,到他那里,都只有七、八十斤,没办法。”
吴二柱问:“没报案嘛?”
毛水哥说:“报过了,人家派出所不管,说你们这是什么——民间纠纷,要么自行解决,要么上法院。”
吴二柱说:“欺人太甚了吧?”
毛水哥说:“就是,所以,想请柱子兄弟出面,帮兄弟讨公道。”
吴二柱思考了片刻,说:“我初来乍到,台江地面也不熟,这样,我找我们长官我组长,他是老码头了,他有办法。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毛水哥、依龙喜出望外,异口同声说:“阿来(福州方言:好的)、阿来!”
吴二柱说:“那好,你们先回去,明天等我信。”
当晚,吴二柱买了两包礼盒,带了些卤味、炸花生,提了一瓮青红酒,骑上脚踏车,七拐八弯找到了关达仁在馆尾街的住处。吴二柱立在门边叫:“关哥,关哥在家吗?”
一个微胖的女子迎了出来,开了院门,说:“来了来了,老关在家呢。”
吴二柱进了小院,就见关达仁立在门口,手上拿了个蒲扇扇凉。关达仁说:“柱子啊,进来坐,进来坐。”
吴二柱进了门,把一堆东西放在桌面,朝关达仁一鞠躬,说:“晋见师父、师母,感谢师傅今日搭救之恩。”
关达仁拿蒲扇朝吴二柱挥了挥,脸上笑笑的,嘴上斥道“少来少来”,转身对吴碧珍说:“这是我队里新来的,叫吴二柱。”又对吴二柱说,“这是你嫂子吴碧珍,你们本家啊。”
吴二柱便朝吴碧珍一躬身,说:“师母、嫂子好。”
吴碧珍朝吴二柱笑了笑,用方言对关达仁说:“这青年哥,生丫精灵(福州方言:长得很精神)。”
吴二柱“啊”了一声。关达仁说:“夸你呢,说你长得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