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拾娘又为我睡过去了。
不过比起曾经的一睡不醒,这次她好歹给了我一点希望。
当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口时,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处有节奏的微微起伏,当我的手指放在她鼻间时,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带着一点湿润的呼吸在我手指间萦绕不去。
这就够了。
比起两口子一起活活烧死在摘星楼上,这已经是一个很棒的结果了。
至少,我还能有个盼头。
我抱着拾娘在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中回到了敬王府,我的儿子,我未满周岁的儿子就如同感应到什么一般,张着小手朝着他的娘亲扑了过来。
他哭得是那样撕心裂肺,望向我的眼神也充满着仇恨与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怨恨。
这不是一个婴儿有的眼神。
这也是一双我曾经熟悉异常的控诉眼眸。
我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拾娘放在床铺上给她盖好被子,最后才在小家伙惊疑不定地眼神中把他抱了起来,盯着他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母妃没事,她只不过是昏迷过去了,再过不久就会醒过来的。”
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激动还是该欢喜的看到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脸上出现了成年人才会有的如释重负的神采。
我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没有丝毫防备地时候唤了他一声姜继瑾。
怀里的小家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着我看了过来,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重新摆出一副懵懂天真的姿态,为了打消我的怀疑,他还惹人发噱的故意流了两滴哈喇子给我看。
我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因为拾娘昏睡而有所沉郁的心也重新变得飞扬起来。
我亲昵地捏了捏怀中人的小鼻尖,在他懊悔不迭地表情中,眉开眼笑地说道:“难怪你不肯吃奶又经常死赖在你母妃怀里和我这个做父王的对着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我用黄鼠狼打量小鸡崽儿的眼神来来回回地打量着他,直到把他逗得炸毛的伸出一只肉嘟嘟的肥爪子一巴掌啪在我脸上才重新捏了捏他滑腻粉嫩的小脸蛋,心情大好地对他说:“古人云,有事儿子服其劳,有你这个金疙瘩在,父王肩膀上的担子可要轻松多了。”我笑颜逐开地看着怀中的小宝贝,“儿子,你知道吗,你父王我又要当皇帝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放弃那把龙椅,先做个摄政王,帮你总揽这大梁江山,等你到了三……唔……好吧好吧,你别瞪我,不三岁,五岁、五岁行不行?等你五岁的时候,能够自己写字批改奏折以后,父王就让你亲政,然后带着你母妃去游山玩水,你觉得这个点子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的妙?”
我乐不可支的看着怀里的儿子仿佛被雷劈一样的用充满控诉的眼神看着我,仗着他还说不了话,我又捏了捏他的胖脸蛋,“儿子啊,你也别怪我这个做父王的狠心,谁让父王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呢,这担子你不来扛谁来扛?再说了,你上辈子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想必对这一项职业早就了若指掌、胸有成竹了,既然这样,当然应该义不容辞的为父王母妃分劳解忧嘛,你说对不对?”
我忍俊不住的用商量地口吻问儿子,可是他却半点都不愿意配合的只知道那他那双又清又亮的大眼睛怒火冲天的瞪着我。
我被他瞪得有些心虚,但是又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此假装没有瞧见他抗议地直接按住他的后脑勺强迫他点了点脑袋,如此这般的好一番施为,也算是让他勉强同意了我的要求。
和儿子‘商量’好以后,我就在蒋忠那杀才激动地浑身都在止不住打摆子的注视中,正式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敬王府大门口跪了个满满当当的众宗亲百官们宣布,虽然我已经还俗,但是曾经舍身侍奉过佛主却是不争的事实,为了不让大梁皇室的声誉因为我而有损,我决定让我的儿子来做这个皇帝。当然,我也没忘记给满脸忐忑无措的宗亲百官们塞一个定心丸,我告诉他们,在我的儿子还没有亲政以前,我会以摄政王的身份掌握着大梁这艘巨轮的走向,希望大家能够同心同德的辅佐我,让大梁的未来更加的美好。
因为我抱着拾娘毫发无损从被熊熊火焰包围的摘星楼里走出来的缘故,我在民间的声望早已经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是以,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只要我愿意接受这注定只有我能够接手的烫手山芋,那么,不论我是做皇帝也好,做摄政王也罢,他们都求之不得。
在大家的殷切侍奉下,我抱着我的拾娘带着我的儿子再次以主人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国家的主宰。
我对我的儿子说做皇帝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对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要知道,比起我儿子,我还要多做过一世的皇帝呢,因此,在接手了大梁君王的无上权柄以后,我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用到,就已经把梁承铮那纵火犯折腾的乱七八糟的政务梳理的井井有条。
我的表现让对我这半路出家的摄政王一直都心有疑窦的文武百官们震惊的下巴都掉地上了。
显然,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这从没有经历过帝王学教导的还在寺庙了一住就是这么多年的皇子居然能厉害成这样。
那些被我震傻了的老油条在我露了一手后,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摆任何过来人的架子了,一个两个的,就跟鹌鹑似的,无聊得紧儿。
宗人府的宗令在亲眼见识了我处理政务的手段后,更是仗着与我有那么几分亲缘关系,又辈分特别高的缘故,把梁承铮那个纵火犯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说他的一己私心险些毁了整个大梁江山,还愤愤不平的伙同其他皇室宗亲和百官们共同给梁承铮拟了一个很悲催的恶谥。
对于他们的此种行径,我表面批评,实际却乐见其成。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使坏,我的拾娘又怎么会为了救我而陷入久长的昏迷?!
想到现在还躺在我的寝宫里无知无觉的爱妻,我的整颗心就仿佛被人用手拧着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