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张浸透陈油的旧报纸,将巷子尽头的废品站裹得密不透风。
高振国蜷缩在锈蚀的铁皮棚檐下,数着今天捡来的易拉罐。
铝罐碰撞的声响像极了朝鲜战场上弹壳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腿——那里有条贯穿伤,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像被铁蒺藜反复刺穿。
"
爷爷!
"
脆生生的童音刺破暮色。
小满抱着半袋橘子,辫子上的红头绳在寒风中乱颤,"
张奶奶说橘子酸,让我扔了。。。。。。"
高振国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从军大衣内袋掏出个铁盒。
盒盖上"
抗美援朝纪念"
的金漆早已斑驳,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枚铜钱,这是他用废报纸跟收破烂的老王换的。
"
橘子要剥皮。
"
他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布满冻疮的手灵巧地剥开橘瓣,将果肉塞进小满嘴里。
女孩母亲去年跟货车司机跑了,父亲酗酒成性,整条巷子只有这个捡破烂的老头愿意让她钻进散发着霉味的军大衣取暖。
雪粒子开始砸在铁皮棚顶时,高振国摸出贴身口袋里的存折。
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
高小满"
,这是他偷偷去社区办公室查字典学会的三个字。
每月15号邮局开门最早,他总要赶在环卫车来之前,把攒了整月的硬币换成纸币,再汇往邻省的孤儿院。
"
老高头!
"
收废品的王胖子踹开铁门,靴底沾着化雪的泥浆,"
上回你说的那批铜钱。。。。。。"
高振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雪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王胖子瞥见他怀里露出半截的病危通知书,鼻孔里哼出冷笑:"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要拿祖传物件换棺材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