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蓦淡淡笑了笑,摇头说道,“所谓的万人敌,并不是指他可以同时与万人军队作战,而是指他能够在万人敌军之中从容进退,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单单以人数上的优势,是不足以击退这类对手的……呵,倘若那关羽就此败退于你等之手,那么当年在长社城下,数万颍川黄巾何以会因孙坚区区一人而败?”
张燕张了张嘴,哑然无语,毕竟孙坚当年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的事迹,早已传遍天下,也不由他不信。
拍了拍摇摇欲坠的木桩,陈蓦语重心长地说道,“万人敌级的武将,那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是会动的旗帜,他更多体现在震慑力以及士卒对其的信任,何以是信任?因为士卒们坚信,无论面临怎样的状况,万人敌的猛将都可以扭转不利的战局,而这份信任,会激励全军士卒,化作激昂的斗志……”
也是,倘若不具备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何以能够被称为万人敌?
“哦……”张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或许在此之前,他对于万人敌级猛将的概念依然停留在沙场上战将夺旗的武将程度上,从未更深刻地思考过。
也难怪,毕竟此时的张燕尚且还不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黑山贼帅,更不是叫北地霸主袁绍视为眼中钉的北方黄巾军统帅,眼下的他,还并不成熟,还无法做到独当一面。
当然了,整个下蔡军中能够做到独当一面的,恐怕眼下也只有两个,一个陈蓦,一个张白骑,其余张燕、周仓、裴元绍、刘辟、龚都等等,即便在曾在历史上留名,亦不足以肩负起黄巾军渠帅的重担。
这时,伴随着一个较为轻佻的声音,裴元绍领着刘辟、龚都二人来到了校场。
“哟,陈大帅!”
听着那满是揶揄口吻的称呼,陈蓦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却见裴元绍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笑嘻嘻说道,“方才接到急报,那位张渠帅已经带着数千弟兄过了沥岩……”
“这么快?”陈蓦小小吃了一惊,虽说他早在荆州时便见识到了张白骑出人意料的行军,但是此刻听到,亦不免有些惊讶,毕竟张白骑麾下尽数是步卒,不比陈蓦的黑狼骑有马匹代步,可日行八十里,恐怕四十里都成问题,也难怪陈蓦如此惊讶。
“啊,”裴元绍耸了耸肩,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别看那小子长得白白嫩嫩,倒还真有点本事……”说着,他上下打量了陈蓦几眼,语气古怪地说道,“或许嘛,张白骑那小子并不打算如此快速的行军,多半是军中有人催促……”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刘辟嘿嘿笑了起来,甚至于连张燕以及龚都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很显然这些家伙都清楚裴元绍口中的某人指的究竟是谁。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几日的与刘备军的战斗结束之后,裴元绍、刘辟等人的军职都上升了一、两阶,由原来的什长晋升为伯长,尤其是裴元绍,因为作战勇猛,众望所归接受了都伯的职位,不得不说,这家伙竟然在临战前被编入黑狼骑不足一月的情况下与军中的将士混熟了,有些出乎陈蓦的意料。
回想起这家伙得意洋洋地换上都伯的甲胄,说实话,陈蓦不免有些后悔。
倒不是由于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在战场上,都伯这类的武将向来都是敌军将领首先想要除掉的,毕竟自古以来,都伯都是联系军中上、下层将士的纽带,肩负着传达命令、身先士卒的重任,说到危险性,那是远远高过底层的士卒。
是故,陈蓦在此之前以各种借口、只是授予了裴元绍什长的职位,说实话,这是出于陈蓦的好意,毕竟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和周仓一样,是陈蓦为数不多的、可视为生死弟兄的、甚至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
毕竟,如果当初没有这家伙与周仓拼死断后,恐怕他陈蓦与张素素二人早就死在了那些三河骑兵的追捕中,又何来眼下?
对此,张素素在下蔡时亦是作相似安排,将裴元绍安置在权重任轻、风险较小的职位上,只不过裴元绍本人并不是很满意,也难怪,对于裴元绍这等武夫而言,恐怕再大的权力也不如在沙场上浴血雨中更为痛快,是故,这家伙才坚持辞掉了本来的守备军偏将职位,心甘情愿担任了黑狼军中区区什长的职位。
哦,眼下是都伯了。
或许是看腻了裴元绍那夸张的坏笑,陈蓦微微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张帅行军,向来是讲究,莫要大惊小怪!——仅为此事?”
似乎是陈蓦的话提醒了裴元绍,在稍稍愣了一下后,裴元绍好似想起了什么,正正经经地说道,“哦,对了,方才路过北营门时,遇到了于伯长等人回来复命……”
“唔?于毒?”陈蓦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刘备军有什么动静么?”
“啊,”裴元绍点了点头,摸着下巴说道,“据于伯长所言,他们几个前日奉命到外野巡查,于外野游荡时,发现刘备营内撤军的迹象……”
“撤军?”
“唔,他们几个在刘备军营外监视了一夜,直至当日半夜子时前后,他们发现刘备军弃营后撤,为防有诈,他们吊在刘备军后跟随了一段,确定刘备军是撤军了,并且,据路上随处丢弃的辎重、旗帜看来,刘备军似乎撤地很是匆忙……”
“很是匆忙?”陈蓦微微皱了皱眉,思忖一下,嘀咕道,“是诱敌之计么?亦或是……徐州出了变故?”说着,他面色微变,皱眉说道,“这么说,察觉到刘备军有撤兵迹象乃是前日之事,为何不上报于我?”
裴元绍愣了愣,似乎有些不适应陈蓦那隐约间作为渠帅的威严,犹豫了一下,解释说道,“前日陈帅身负重伤,尚且无法下地行走,再者我等对于此事亦有些倾向于乃是刘备军使诈,故作撤军诱使我军追击,好在途中伏兵,是故……”
陈蓦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裴元绍对自己称呼的改变,从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见他歉意地望了一眼裴元绍,随即沉思说道,“在我看来,多半徐州出了变故,是故刘备急着赶回去……”说着,他有些懊恼地伸手捏了捏额头,暗暗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熟悉这段历史。
“陈帅,要追么?”张燕第一时间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低声说道,“我黑狼骑上下皆是骑兵,更何况马乃良马、兵乃精兵,即便刘备前日夜间撤军回徐州,据眼下亦不过一昼夜又七个时辰,不及两日,倘若我等急行追赶,不难追上!”
“唔!”陈蓦皱眉思忖了半响,终究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急行追赶,实在太过冒险,如果刘备真的想着要埋伏我军,那么我等急行追赶……后果不堪设想!再者,刘备军中上下仍有八千余士卒,就算我等能够凭借快马追上,亦不能将其击溃……算了!”说着,他摆了摆手,随即右手一指刘辟,急切说道,“刘辟,你去将此事禀告纪灵将军!”
“是,大哥……不,大帅!”刘辟点了点头,转身抬脚就要离开,却又被陈蓦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