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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3页)

改造思想的工作是高度复杂的,绝不是振臂一呼诉苦公审就万事大吉,毕竟三次元里没有大脑升级或者心灵控制;然而,诉苦和公审又的确是标志性的重要环节。

“情况其实很复杂,现在这期讲习所的学员中,占最大比例的是感染者矿工,其次是流浪感染者和逃兵,最后是水兵——这是因为我们之前的作战行动打击了乌萨斯军管矿场和陆行舰队。

“在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流浪感染者大多是逃兵。曾经是压迫者的前士兵学员和曾经是被压迫者的其他学员,是起过冲突的;到现在,也隐隐对立——

霜星举起了手,明显不以为然:“那些家伙挨揍怎么了?乌萨斯士兵就不是欺压感染者的主力了?”

“是也不是。”康曼德毫不犹豫,“士兵与纠察官、矿场看守都是乌萨斯帝国暴力机关的重要部分,同时也是这个压迫体系中受到沉重压迫的部分。这个没有错。

“但是,常规军队与纠察队、矿场警卫部队的分工职责不同。军队的士兵很多时候与社会隔离,相对缺少为非作乱的机会,还是帝国军队压迫体系的最主要的被压迫者。乌萨斯军队内部的官兵关系,在座诸位有许多前军官,肯定是知道的。士兵是军官的私有财产,吃空饷、喝兵血、克扣菜金和强制抓壮丁‘不值一提’,打骂体罚打伤打死乃至酷刑也是时有发生……”

“而后者虽然也处在帝国社会这层层压迫的环境中,却在被压迫的同时成为了压迫感染者的主力。

“所以,我们俘虏的逃兵坐在台下,是正在争取的朋友;纠察官、矿场警卫被押到台上,是需要镇压的敌人。”

霜星哼了一声:“政治委员,永远有理……”

康曼德这个现场授课的教师看见拿着话筒的讲习所教官上台,回过身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要开始了。”

第二十章战争与和平下

台上作为“主持人”的教官咳嗽了两声,然后,被手铐拷着的乌萨斯军官被两名整合运动的战士押上了台。

“一个军管矿场的司令官。”康曼德淡淡地说。

这位子爵倒是一直虎死不倒威,维持着“沙皇陛下的军官老爷”的架势。虽然从战场上下来起就没换过衣服,却自己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脸上也洗得干净,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勋奖章,还用阴沉的目光扫射台下的前奴隶和逃兵们。

子爵是因为得罪了大人物而被扔到北原的荒郊野岭里看矿场的。在这种出了门几十公里没有人烟的地方,他很快发现,再心大的人都容易憋疯。

每个人在这种地方都需要发泄。丘八们选择去折磨那些感染者矿工,搞定期抽“黑签”随机杀人顺带设赌局。中校老爷不喜欢和手底下的那些喝醉的强盗、小偷、流氓一起折磨矿工。但这也只是因为中校有一堆闲书打发时间,顺带在搞钻营和贿赂,努力让自己调出去;大头兵们却不识字也买不起书而已。

他有时也会突发奇想,但还是觉得感染者矿工太脏,万一不小心玩脱了,让他这样一位尊贵的子爵染上矿石病,那就糟糕了。

现在风水轮流转。下定决心,虽然自己肯定活不了了,但在死前绝不能辜负了皇帝陛下的军官这个身份,绝不能向这群暴民低头!

他虚弱地鼓动着自己,让表情尽可能冷峻严厉。

台下的骂声立刻一滞——前感染者矿工们对他的畏惧依然深入骨髓,而逃兵也害怕军官老爷。

“显然,帝国的权威依然根深蒂固;人们恐惧和仇恨帝国在他们身边的代表:纠察官、税吏和宪兵。现在,请先看我们如何在几十分钟里动摇这项权威。”

……

“……我是在这个杂种的矿场里当奴工的,第三作业队。在矿场里的时候,听说有不少人羡慕我们这个队。嗯……我有个兄弟叫布茹赫尔。他在挖矿的时候,大腿被砸下来的源石矿石划开了一道口子,伤口感染得很厉害,还并发急性矿石病,急需用源石技艺消炎。可是,虽然我们整个作业队在凑钱贿赂看守里的术师,他的治疗时间还被推到了半个月以后,中间还不断有人插队进来……他在肮脏的窝棚里挺了整整十天,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我们那个作业组每天分配的口粮只有三个土豆,每个人每天还至少要拿到个发了芽的。天天都有人饿死和累死,可偷吃的东西万一被抓住,要被看守当众放狗活活咬死。这些该死的畜生天天都有活人当饲料……”

“……士兵兄弟们,难道我们的日子比矿奴好过吗?矿工兄弟们,请不要敌视我们,大家都是苦命人!我和我的兵为什么要当逃兵?为什么要冒着被抓回去活埋甚至活剐的风险逃跑?我们连接令清剿游击队,可全连翻空腰包也凑不够钱贿赂军需官,一粒子弹都没领到!大家是一边哭一边扛着空枪出发的。幸好我们的老连长有急智,带着我们在山里胡乱兜了几个圈子,然后用刺刀往身上比划几下,再趴进雪地里打几个滚,勉强应付了过去……军需官和宪兵没能从我们手里刮到战利品,结果全连饿了四顿饭,老连长死在禁闭室里,他走前把整个连的乡亲交给了我,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就集体逃跑了……”

“……之前有人说,我们连那边运气好能吃饱?拉倒吧!我不藏着掖着,前边的矿工兄弟们,宽心点。偷食物被军犬咬死这种事,我们这些士兵也免不了……他妈的!那群该上绞刑架的军需官!本来是配给的食盐得用五卢布一磅的天价买!……吃了顿饱的那事,是我们用三杆枪和五十发子弹,从村子里换了一只活鸡、一坛劣酒和两袋麦子……我们都清楚,我们就是在和游击队交易,卖出去的武器弹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打回自己头上。但是,卖了,以后可能死;不卖,现在就饿死!所以,你们知道我们排为什么被一支手枪和一箱子面包就带过来了吧?”

诉苦的效果是极好的。

台上讲的人们先忍不住了,讲着讲着自己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泣不成声,讲不下去;传染到台下,从闷头抹泪到嚎啕大哭,几乎是眨眼之间。

连处于人群之外的政工学员们也咬牙切齿,霜星在听见矿工们哭诉看守抽黑签随机处决的行为时,就表现出了康曼德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激动,站起又坐下,握拳又松开。爱国者听见和儿子共同参军的老兵讲儿子死于军官殴打时也微微颤抖。

但是,战士们可以上头,指挥员却必须时刻理智。康曼德此刻却继续开始讲课了:“在医学上有一个理论,叫‘全或无定律’。”

凯尔希似乎有些吃惊。康曼德只是在响成一片的哭喊中侃侃而谈:“神经元是大脑神经最基础的单位,当刺激达到神经元的反应阈限时,它便以最大的脉冲振幅加以反应;但刺激强度如达不到某种阈限时,神经元便不发生反应。这个特性也某种程度地反应在心理学上。之前他们经历了很大的痛苦,他们的意识以麻木作为保护心理健康的措施。现在我们给予了足够的刺激,麻木就会渐渐消去,由之而来的愤怒会保持很长时间。”

嚎啕大哭眨眼间变成了冲天的怒火,原本冷眼相对泾渭分明的前矿工学员和前逃兵学员们化作一股洪流,反复冲击着紧急入场组成人墙的人联战斗步兵。眼见冲不动动力装甲的铁墙,人们又纷纷抄起之前坐的塑料凳扔向台上,冲着台上的矿场司令官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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