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门顺着主街往前走上一百余米,左手边有条巷子,走进巷子约摸三十来步,有一个茶铺子,茶铺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卖几笼包子,几碗热茶汤。
胡膏很喜欢来这里坐,铺子的生意不是很好,来往的人不多,所以就显得这方清静,他照旧要了一笼包子,一碗冬日里喝着最是驱寒不过的姜茶,吃完后放了五个铜板在桌上,继续往家中走。
收拾桌子的老板捡好五个铜子儿揣进怀里,顺手将空了的竹笼收走,饱经操劳的手显得粗糙,但却有着与这手不相符的灵活,五指轻抹间,一道小小的纸条儿藏在他掌中,下一个来吃早点的人脾气古怪,肉包子不要肉。
但是这铺子里什么都有,没有肉的肉包子也做得出,放上些纸条儿就好,反正纸条上带血,也可以当作是不是肉的肉。
颜卿在胡膏府上求了一个时辰,只有一个请求,将她男人的尸身还给她,死都死了,他们还留着他身子做什么?
胡膏没有时间跟她拉扯这些,姜应生是死在宫里金殿上的,宫里对这种死法的人有宫里的应对法子,到底是要送出宫来还给家人还是要在后宫找口枯井埋了,谁也说不准,胡膏可没空去向皇上求情讨个死人回来,更何况这个死人一碰便是一身的腥。
而且今日姜应生这一闹,少主的计划也就全盘启动了,他有得忙,便由颜卿在外面跪得肩头落雪。tqR1
妩娘看不过去,陪着她说话,劝解了很久,最后只听得院子里颜卿一声痛哭,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胡家院子。
胡膏望着自家娘子,她身上还有些未消的雪花,笑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我说蛛网早就查过了,那姜应生从一开始接近她的时候就是贪着她的家世,并不是真心爱她,若是真心爱她,这一回也不会要冒着全家被斩的风险做出这种事了,又告诉她这一年来姜应生在京中悄悄养着好几个女人,她便崩溃了。”妩娘拍拍身上的落雪,接过胡膏递过来的热茶。
胡膏一脸惊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我瞎编的,反正那姜应生也不是什么好人,随便编排一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还能让这颜卿解脱放下,何乐而不为?”妩娘一边喝着茶一边道。
胡膏拉着妩娘的手笑起来:“当初坚持着要把你娶进门,真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那也是少主开恩,又谢着傅小姐跟公公求情,你呀,赶紧替他们把眼前这难关过了。”妩娘笑着拍了一下他肩膀,又叹了一口气:“就怕啊,这一回的难关不好过,好过少主也不会一个人自己先回丰国了。”
“我会努力的,毕竟这丰国,若是没有城王爷,真不知能守几天。”胡膏也一声叹息,转头又埋进厚厚的公文里。
姜应生的死,死于他不了解十年前那件血案的真相,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死于他目光短浅看事看表面,以为方景梵是太子,皇帝便会一味偏袒关爱,任何事情都容得下。
皇帝容得下一个练兵的太子,甚至愿意帮他一把,但是容不下一个私藏白氏遗帛的太子,皇帝还年轻着呢,再可以活个二三十年没什么大问题,方景梵也可以慢慢磨慢慢练,皇帝不急,方景梵就不能着急,但是他若是急了,皇帝,就会让他知道,急着快速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今日姜应生完全没有抓住重点,重点根本就不是这白氏遗帛是怎么到方景梵手里的,而是,这个图在方景梵手里,他没有交出来,反而私藏了。
胡膏早先有方景城的密信提点,今日说话的时候,便字字句句直指方景梵,自然能激得皇帝心中怒火中烧,姜应生如果听话,照着方景城的安排去做,本是可以活下来的,可以被看作是发现太子殿下图谋不轨,来向皇上通风报信以示忠心,可是他偏要找死,胡膏不送他一程,都对不起他这番卖蠢的样子了。
皇帝当天便下旨,说自己近日来身体不适,甚是挂念太子,让太子回京以解牵挂忧心之苦。
圣旨传回末族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一段时间,加上姜应生赶回京中又是一个半月,足足有三个月,这样几乎富足的时间,已经能发生很多很多事情了。
这些事都发生在皇帝无法知道的地方。
姜应生回京路上的那一个半月,白氏遗帛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人们打着要一观奇宝一赏奇珍的名号,三五成群,成百集千,上千及万,开始蜂拥地向末族赶去,而商洛做为通向末族最合适的路,最好歇脚的地方,自然可以清晰而直接地观察到有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