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张元和对这事情不置可否,表示说兹事体大,张元空不在,自己没资格代表龙虎山表示些甚么,至于私下,他则用很委婉的方式抱怨说,神霄派在京中仗着陛下的宠信,一向横行霸道,不予旁人路走,怎地到了外面,还是这般行事?
“另外,我也透过马浩这干人等放出风去,称神霄派当下的说辞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他们真实的想法,就是要明夷夏之辨,禁绝夷教,今番只向景教下手,是因为不想把事情作大,也因为怕了诸教联手的力量,若行事顺利的话,下一个便是祆教。”
“刻意把事情挑大吗?但是,师弟你这样主动的撩拨夷夏之别……”
欲言又止,张元空最后决定,还是信任自己这师弟的判断,毕竟,论这方面的能力,他远在自己之上。
“没事的。”
很自信的笑着,张元和解释说,这就和神霄派会毫无顾忌的通过攻击祆教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一样的道理。
“力量悬殊,不可以道理计,又何须再多加计算回护?也许祆教在武荣城中的力量足以硬挡下神霄七子,也许阿罗本手里还有根本没翻上来的底牌……但说到底,国家有移山之力,武荣?武荣之于天下,不过一豆。这些夷教便吃欺辱,又能如何,还想造反么?还敢造反么?”
张元和认为,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景教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想法调动自己在官场上的资源,来从中转寰,平息此事。“这样的话,事情过后,神霄派也未必不会有一二补偿。可,要是他们鼠目寸光,只看到这武荣城中力量对比,以为自己能作些什么的话……那便是自寻死路!”
“……唔,好的。”
揭过这个话题,张元空开始介绍自己这两天在山中的见闻---毕竟,这才是他为什么要不辞辛苦从城中赶回来的原因---讲到一半时,张元津也从外面回来,张元空便又从头说了一遍,教他也听得明白。
“这些个该死的武卒!”
张元和还在沉思时,张元津已然愤愤的拍起了桌子,对他而言,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也没区别,这样对毫无罪责的人进行残杀,便已足够让他愤怒。
“这倒是个我从没想过的事情……”
示意张元津先冷静下来,张元和目光怔怔,右手无意识的轻敲桌面,口中喃喃,只是盘算。
“为了压低制造的成本,就劫掠奴工,因为外来的奴工不好用,所以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大夏子民的主意上。因为加上买命的银子也仍然有赚,所以,林柳诸家不惜花大笔银子,来买下这些人的性命。”
“而另一方面,为了保证自己的获利,为了防止对手压低成本,汪家就不惜花出同样的大笔银子,来买掉这些人的性命。”
“而同时,同样是汪家,为了保证自己的获利,为了保证自己的商站与港口的运作,他们不惜花出大笔银子,来买下为他们工作的那些人的性命。”
“杀人,救人……但都无关善恶之心,也无恩仇计较……只为了钱,只因为钱……这天下,居然还有这般事情?!”
越是喃喃,张元和的脸色越显可怕,时青时红,时而又白到一丝血色也无,而随着他的念叨,张元空张元津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起来。
“大师兄……很抱歉。”
如此想了许久,才猛然一惊,象是刚刚从一个恶梦中醒来,张元和带着惶恐的神色,用力的摇着头,象是想把什么东西彻底甩掉一样。
“我很想说那个卡门是完全错的,我也不是找不到其它解释……事实上,我现在立刻就能说出至少五六种可能,都足以同时解释到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是。”
无力的坐着,张元和目光居然有些散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但是啊……这些解释,没有一种,能够比卡门所说的可能更加有力,没有一种,能够说服……那怕是说服我自己。”
“所以。”
目光重新凝聚,张元和慢慢坐直身子,声音也渐转沉稳有力。
“大师兄,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能够重新提出一个可能,但……我必须得说,卡门的推测,才是最可能也最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