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众招供,也是为了想要将苏颖给摘了出去。
这可真是情深一片,令人动容。
苏颖原本觉得自己身子好似僵住了,不属于自己了。可是魍魉那一句句话儿传到了苏颖耳朵里。苏颖那身子渐渐也是有了活气儿,好似因为暖和又能够动弹了。就好似冬眠的毒蛇,一旦被春日里的温暖照拂,生命与恶毒好似一下子慢慢的苏醒。她心有余悸,可是好歹魍魉仍然是帮衬着她,喜爱着她的。
这样就对了,魍魉就应该这样子,他应当好好的护着自己,牺牲性命,成全自个儿。
她的命既矜贵,又富贵,魍魉可是比不上。
平日里许了自己那么多话儿,如今也到了他该应承的时候。
她不能够死,绝对不能死!
苏颖恨不得教魍魉怎么说。
魍魉沉声说道:“苏夫人是大家闺秀,侯府嫡妻,最重脸面。可是那个时候,苏家嫡女苏锦雀喜欢上了百里策,痴缠不休,闹出了许多丑态。就连苏侯爷,也嫌苏夫人管教无方。苏夫人只恐苏侯爷以她无德,将她休掉,又担心苏暖苏樱的前程。所以她狠下心肠,让我弄死这失德的女儿。一枚细针,打在了苏锦雀脊椎之中。”
“苏夫人一向瞧不上小人,只当这三餐一宿,就是恩赐。她对小人有恩,我也不合离去。后来宣王府的清夫人因为苏锦雀之事,寻上了我,许以重金,加以要挟。要我易容改装,害死十九皇子。我也是为了苏夫人遮掩,又贪图了财帛,所以为赫连清做了许多事情。后来赫连清利用范蕊娘陷害元月砂,我也一针送了范蕊娘归西。苏夫人并不知晓我私底下做过这件事情,她这样子矜贵的妇人,怎么会留意我这样子的杀手。”
“可苏夫人毕竟对我有恩,后来因为元月砂害死了苏家阿樱,她心中不甘,又痛恨苏家养女,想要一石二鸟,又让我帮她杀人。所以今日,我才落在风大人手中。”
苏颖发觉魍魉也并不蠢笨,他还很会说话。魍魉将这一切事端,都是推到了苏夫人的身上。可是十九皇子的死,他却仍然让赫连清担罪。毕竟苏夫人害死自己女儿,又谋害昭华县主未遂,这些都是可以用苏夫人的死来承担的。可是十九皇子的死,那就不同。大臣之妻,谋害皇族子嗣,臣妻自然不能幸免,可是这个臣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苏家残害皇嗣,必定会被株连。
而说来说去,自己到底还是苏家的养女。
苏夫人可以死,可是苏颖不能被牵连掉。
苏颖原本揪紧的心,如今慢慢平复和舒坦了。
可此时此刻,她这内心之中,却也是禁不住有些个异样的滋味。
她没想到魍魉这样子好,替自己想得这么周到。
如果自己利益相关时候,苏颖自然不会有半分怜惜。如果一支独木桥上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可活,那么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推了魍魉下去。
可是现在,苏颖被人送上了岸,魍魉还在水里面,瞧来也是活不成了。
苏颖的内心,反而不觉泛起了一股子以前从前没有过的奇异念头。
魍魉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好得连她这样子的人,也是禁不住有些感动。
苏颖内心之中忽而有些害怕,她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害怕,而是为了别的人。
好似有一件东西,自己还算喜欢,用得顺手,可是如今却要被人生生夺走了去。
魍魉的嗓音渐渐变得低哑深沉:“我还有一个秘密,十分要紧——”
他嗓音顿了顿,别人还以为他斟酌言语,可是忽而一条血肉模糊的肉块儿,带着喷涌鲜血,从魍魉口中喷出来。
最初是有人防着他自尽,可魍魉开口说了花,总不免让人失去了警惕。更何况,魍魉也不似有求死之心。他连话都没说完,谁又能想得到他居然狠下心肠,硬生生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别人咬舌自尽,就算咬破了舌头上的大血管,也总不至于将整条舌头生生咬断。
可是魍魉就是能对自己这样子狠,一用力,竟将舌头齐根咬断。
那块断肉被吐了出来,血肉模糊,竟似还在轻轻的跳动。
在场的娇女们个个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苏颖原本也隐约感觉到了,可是魍魉当真这样子的时候,她脑子里却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模糊。
她忍不住想,这世上再也一个人,会好似魍魉一样,这样子对自己好了。
苏颖艳压群芳,是京城第一美人儿,裙下之臣也是不知晓多少。
可她知晓,纵然自己的美色可以让这些男人为自己做一些荒唐事,可是又有几个肯真正为自己而死呢?
除非是被挤兑的下不了台,可那也只是为了面子,而不是真为了苏颖。
就好似最近喜欢她的百里昕,这个少年郎是什么本性,苏颖一下子都看透了。百里昕虽口口声声的说喜欢自己,可连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为自己牺牲的。
她想,那些贵公子送自己一根钗,一块玉,魍魉努力一辈子也是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