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叫得人人侧目,赵良嗣的胖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郭药师在心里微微摇头,此人实在是小人到了极处,睚眦必报。在他心中,只有利害,而不及其他。现在虽然要借重他,但是今后,还得想个法子将他摆脱了才是。。。。。。。。。。。。
赵良嗣叫好之后,又突然转向郭药师:“那个王贵,还有那个辽人公主,抓到了没有?要将萧言置于死地,没有这个活宝,那可不成!”
郭药师脸上神色,此刻恭谨到了极处,低声回禀:“俺麾下儿郎,都是燕地土著。这个时候已经卡住了向北寻觅萧言的所有大路小径。只要他们敢露头,就一定能抓到,请赵宣赞宽心。”
赵良嗣哼了一声:“宽心宽心。。。。。。。。。。。。等进了燕京城,再将萧言捆起来往宣帅处送,那时才是真正宽心!郭都管,某费尽心力将你营救出来,扶到这个位置,更将天大富贵与你共享,你可千万不要负了赵某!”
郭药师一脸的诚挚:“郭某人恨不得粉身以报赵宣赞,赵宣赞说哪里话来!若能自白,郭某人宁愿死在赵宣赞面前!”
赵良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东面继续看去,不再多说什么,那里烟火升腾已经不止一处,更多的火头也在升起,在黎明的天空中,冒出一丛丛的黑烟。拼死一战的辽骑,看来已经突破宋军阵列。此时距离战事发起,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辽人冲杀之烈,意志之坚决,可见一斑!
郭药师轻轻叹息:“大事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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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环庆军的东侧,西军其他三路大军,已经渡河逾二三十里,同样安扎下了营盘。在老种小种合军之后的中军营盘当中,两人在望楼之上,同样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动向。在他们这里,已经不大看得清远处渡口的景象,只能看见极为细微的烟火升腾而起。
但是在这里都能看清烟火,就知道对于环庆军至关重要的渡口,已经被辽人破坏到了何种程度!
老种缓缓回头,轻声发问:“军中哨探,没有发现辽人从环庆军和泾源秦凤军之间插过去么?”
后面领哨探的将领一脸愧色,行礼下去:“俺们骑兵不足,夜间哨探放不出太远,又被辽人远拦子渡河以来压制,竟然没有发现辽人大队趁夜穿过。从两面夹击环庆军渡口。。。。。。。。。。。。”
老种缓缓摇头:“大辽末世双璧,大石林牙刚猛无双。四军大王诡秘迅捷。果然都是名不虚传。。。。。。。。。。。。”
他身边小种却是长嘘了一口气,虽然脸色同样极不好看,但是也还是吐了一口胸中郁郁之气:“刘延庆非要将某等三军撇开,单独以环庆军北上面对萧干,现在也受到教训了!兄长,咱们什么时候派出援兵援应刘延庆?还是让他败得更惨一些?”
老种缓缓摇头,在一瞬间他突然挺直腰板,双目圆睁,目光逼人。仿佛马上就要调遣大军,自己亲身领军,冲在阵前,去援应刘延庆,和辽人,和萧干分一个你死我活!
但是在下一刻,老种眼中又是神光黯淡,腰板也佝偻下来。他毕竟是西军这个利益团体的代表,什么事情,都要以西军这个团体的生存为先。再不能凭一己好恶行事。对西军这个团体,利益最大化的表现,莫过于刘延庆彻底败北,而让童贯,让官家,让朝廷不得不只能倚重西军剩下三路。反正辽人已经是苟延残喘,大宋却还能再度兴师北伐,到时候,就是他们西军剩下三路的天地了。
他老种愿意在刘延庆还没有败得不可收拾之际就去援应于他,已经是看在这环庆军几万陕西诸路子弟面上,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让辽人将环庆军后路扫荡干净,再进逼刘延庆两日日之后,某等三军,就向环庆军靠拢,援应于他。。。。。。。。。。。。”
老种低低下令,小种却眉毛一扬:“两日?刘延庆环庆军全军俱存,也多少有一些军资辎重转运到军前。营盘完整,兵力不弱似萧干。怎么也能支撑十日以上。为什么不多等几天?等萧干扑营受到削弱,某等再自后出击,一举将萧干击垮,岂不是全功!”
老种猛的爆发了出来:“小种小种,为了某等两个老匹夫的身家地位,你要多少陕西诸路子弟,埋骨在这燕京城下!刘延庆已经不是往日的刘延庆,对他高看不得!这是军令,不得违背!”
猛烈的发作,这个时候都已经是老种垂老之躯承受不起的了。说完此话,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后亲卫忙不迭的涌上,将战袍裹在老种干瘦的躯干上,扶着他下了望楼。
小种站在望楼之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道俺真的错了?俺为的也是西军!”
到了最后,小种只是狠狠的一跺脚:“北伐以来,这打的叫什么鸟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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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路遭袭的时间,第一时间也传到了刘延庆这里。
昨夜赶到营中,随军的工匠第一时间就在中军营盘当中为刘延庆设立了豪华帐幕。按照刘延庆平日享受,这等帐幕,他已经算是委屈承受了。
看到刘延庆从者如云的赶来,又未曾将犒赏携带而来。自己施施然居于中军当中,昨夜睡了一天地窝子和野地,冻得个半死的环庆军士卒无不在底下大骂。
夜间因为刘延庆的到来,各处营寨都加番值守,以策万全。这等军令一传下,更是人人大哗。本来临战之际,宋军自有成法,夜间值守警戒的人力已经用得极多了。谁知道这位刘太尉久矣没有离敌人这么近,这次是迫不得已,必须赶到军前。入住中军之后,觉得为了安全,还是再增加值守人手为妙。
环庆军这两天都是啃干粮,睡野地。还要自己动手扎营。体力本来就有相当消耗,再这般辛勤夜间值守,每人捞不到睡两个时辰。激愤之处,已经有人表示:“刘太尉如此,俺们誓不力战!”
军中涌动的这般风潮,高处在中军当中,亲卫甲士层层环绕的刘延庆自然不会知道。这一两天算是吃了辛苦了,刘延庆这夜睡得极是香甜。
正在好梦酣然当中,刘延庆突然被帐外的响动惊醒,睁开眼睛定定神,顿时就极为恼怒。他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了,入睡不易,睡一个好觉更不容易。按照现在医学分析,可能是刘太尉年轻时候上阵负创不少,气血亏损,近年又以声色自奉,还挖空心思和老种小种他们勾心斗角,有一些神经衰弱。
昨夜一场酣眠,正是几年来难得未有。结果手下却这么没有眼色,居然将他惊醒!
看看帐中,红烛仍然高烧,不过下去一半,烛泪也没有多出多少。眉清目秀的贴身小亲兵也被惊醒,正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已经不用刘延庆吩咐,就冲到内帐外面发怒:“天不过微明,嘈号些什么?太尉辛苦几日,难得安眠,吵醒了太尉,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就听见外帐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呼,正是韩遵:“太尉,太尉!高梁河渡口火起!辽军大队,正在抄袭俺们后路!”
帐外所有声音在这一刻都传进了陈设富丽的刘延庆中军内帐里。
宋军营盘当中的士卒,自有森严军法在,看到后路那里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轰响,还有隐隐的喊杀声如闷雷滚动一般传来,更有烟火次第从后路渡口处升腾而起。
营伍当中士卒,不得乱位,不得嘈号,不得奔走。有乱军心者,定斩不饶。所以数万逼近萧干大营下寨的环庆军主力,都只是默默的看着身后景象,等待着统帅尽速下达回援的命令。
唯一能够自有嘈号,纷纷议论,跌足长叹,甚至互相埋怨,在刘延庆军帐外乱得跟一个鸭子池塘也似的,就是宋军刘延庆身边的军将幕僚们。
每个人都在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