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前段时间的绑架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所以她才会总是做噩梦,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才是她噩梦中的主角,他,才是让她噩梦连连的根源。
怪不得医生会说她长期失眠和睡眠不足,过往的每一个夜晚,当她从噩梦中惊醒,一个人坐在床上无助地发抖,经历恐惧的折磨时,她怎么还能安然入睡,甚至可能每晚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害怕再次陷入恐惧的梦境中。
原来她真的不恨他,她对他,只有深深的恐惧。
胸腔中一阵阵的紧缩,让他十分不好受。他闭了闭眼,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却无法抹去她刚才看他的那一眼。
那样恐惧到绝望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来自地狱的恶魔撒旦,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无助凄惶地颤抖。
过往的三十一年,对某些人,他从来不介意做一个让人恐惧的恶魔,可是这个女人,他却再也不愿意看到她那样的目光。
他曾总是想方设法地刺激她,想要在她一贯淡然的表情和眸光中看到属于寻常人的东西,如今真的看到时,这滋味却十分不好受。
鱼羽儿双手撑在梳洗台边上,努力地放空自己的大脑,习惯性地去屏蔽那些刺激着她脑神经的情绪,让那种空茫茫的感觉灌注在脑海与胸腔里。
抬起头,看向镜中,看到自己那张茫然的小脸时,也看到身后的门被推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漆黑的双眸凝在了她的身上。
连忙低下头,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气息不那么颤抖。
“对不起,吵醒你了。”感觉到男人已靠近身后,她轻声说道。
男人沉默着,深邃的眸光却让她如芒在背,不自在地转过身想要离开,身子却被一拽,撞入到男人肌肉坚硬的胸怀里。
遒劲有力的双臂环绕住她纤瘦的背脊和细腰,慢慢收紧,将她整个人都紧紧贴着他,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人足足高了她二十公分,她几乎触不到他的肩头,只能贴在他的胸膛上,而他弯下头,挺直的鼻梁摩挲着她的发顶,热热的气息让她的头脑一阵酥麻。
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紧紧抱着她,手臂紧绷着力量,像是怕她会逃开,又像是想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这样的用力,让鱼羽儿有些喘不过气,却不觉得难受,反而在这种紧紧的环抱中越来越安宁平静。
静寂中,男人沉沉的呼吸声均匀地散播在头顶上方,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浑身都被男人热热的体温包裹着,倦意便渐渐袭来,身体也从一开始的僵硬慢慢变得柔软。
伏在他的胸口,迷糊中忽觉身体一轻,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但随即就感觉到男人的胳膊一抬,让她的头又重新窝在了他的胸怀里,她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无比温柔的眼睛,深邃漆黑,犹如夜晚的深湖,水软风柔。
闭了眼,她模糊地想,这好像是一个少有的美梦……额头上印下柔韧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一拂而过……是的,这一定是一个美梦……
——
接下来的两天,盛飞鹄似乎很忙,总是早出晚归,鱼羽儿早上醒来时,身旁已没有了人,只有枕头上还留有他的淡淡的味道。
虽然已不用输液,但盛飞鹄还是留下艾莎照看鱼羽儿,医生每天还是会来检查询问她的情况,为她调配服用的药物。
直到坐在车上,鱼羽儿还有些晃神,看着前面副驾驶位置上邢天的后脑勺,想着即将要去见的那个人。
管家遵照盛飞鹄之前的嘱咐,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六点钟时让女仆为鱼羽儿端去厨师精心烹制的营养晚餐,可是她刚刚拿着小勺准备喝汤,管家就急匆匆地进来转告,说是盛飞鹄打来电话说要她八点钟时跟他外出用餐。
坐在车上,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晚的那个美梦,那样温柔之极的目光,怎么也无法和那个男人冷酷的脸联系起来,可是此时她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小小的期待。
那个短暂的美梦,似乎融化了她心中寒冰的一角,让她不再像那天那么抵触那个男人,甚至还有些想要见到他。
可真正坐在男人的对面用餐时,却不敢去对上他的目光,她害怕看到的是投射过来的残酷,情愿一直记得梦中那抓不住的一瞬间。
这一顿晚餐是典型的D国特色大餐,虽然鱼羽儿并不觉得好吃,但特色的餐点和用餐的一些小细节还是很有意思。
吃完饭,走出餐厅,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恭敬地候在车门旁,盛飞鹄却停住了脚步,望了望前方那条热闹的长街,回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