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翼抬手接过,“你下去吧,朕自己来。”
张德退出车外,想着近来前后不过七日间所发生的事,心中感慨万千。
车内,重翼喂容澜喝药,低头吻上容澜淡色冰冷的唇。
容澜没有吞咽能力,其实根本喝不下去,即便以口渡药,那些药汁也只是含在他口中,不多时便顺着唇角留下,但重翼却对让容澜喝药一事格外坚持,就像曾经从苗南回京城时的那段旅途。
“容澜,你该亲眼见证自己一手绸缪的战争最终是何结果,大周就要赢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夜幕降临,车队停在一处驿馆,那日容澜在狱中被影一喂下梦回的时辰一点一点逼近,墨玄带领手下潜在暗处,手握配剑,一双犀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珠在漆黑的夜里来回扫视,不放过周遭任何蛛丝马迹。
月色姣姣,虫鸣蛙叫,看似平常的驿站里,实则杀机四伏,气氛紧张到几乎凝固。
汗顺着脖子流进衣襟,手心也泛着湿气,燥热的夏夜,墨玄和手下就这样埋伏了整整一夜。
然而,没有人来。
第八日的晨光洒进窗棱,同样一夜未睡的重翼面无表情盯着床上的人,王褚风浑身颤抖跪在一旁。
容澜没有在预计的时辰醒来,到了现在,也依旧呼吸心跳全无,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不是说‘梦回’的药效只有七日吗?”重翼冷声。
“这……”王褚风颤颤巍巍,汗流浃背,“这……回皇上,容小公子的体质一向特殊,任何药的药效在他身上似乎都不准,也许……也许这‘梦回’也是如此,所以……所以……”
“是吗?”重翼淡声轻问,却不似在问王褚风,只盯着床上的人:“难怪他们不急着救你。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睡多久。”
容澜“沉睡”不语,重翼挥手,“下去煎药!”
王褚风如临大赦,“臣……臣遵旨。”
从这一日,一日十二个时辰,墨玄命手下要比之前更加严防死守,不能有一刻懈怠,因为不知何时容烜和影一便会来救人。
墨玄想,对方迟迟不动手就是想耗费自己的耐心和精力,然后出其不意。
第十日,车队行进紧靠虎口关的洪州城,刚刚才下战场的大将军季鹏贺还没来得及脱掉沾血的铠甲,就惊闻圣驾,风尘仆仆赶到城中驿馆迎驾。
“末将,参见皇上!”
重翼抬手,“平身。”
季鹏贺却是不敢起身,仍旧单膝跪地,抱拳垂首:“请皇上降罪!末将治军不严,才会令流言在军中四起,扰乱军心。虎口关失守一役我军将士死伤数万,尸体成山;洪州沦陷之时,城中百姓更被厥人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末将有罪!罪该万死!”
重翼脸色沉冷:“既知有罪,那便将功赎罪!朕要北厥自此臣服于我大周,做我大周属地,边关永固,不知季将军可有信心?”
季鹏贺猛一抱拳:“谢皇上不杀之恩!末将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重翼满意点头,“起来吧。”然后声音一冷,冲着屋外道:“还不进来?”
屋外门框应声探出一个小小的人影,布衣常服,头上扎两个总角,一张小脸干净清秀,却是惨白惨白,就见这小人儿畏畏缩缩,一路躲着浑身沾血的季鹏贺走到重翼面前,作揖行礼:“父皇。”
季鹏贺这才注意到这小孩子的身份,赶忙也行礼:“末将,参见太子。”
重文似乎极其害怕,不敢直视季鹏贺,又往后躲了躲:“平……平身。”
季鹏贺起身,心道,太子果然如传闻里那样胆小懦弱,莫不是皇上对曾经的皇后情深意重,如何会立他为太子,只可惜皇后竟然背叛了皇上。
季鹏贺感慨着,就听皇帝道:“去找身太子能穿的兵服,再弄匹不烈性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