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为强弱,此刻陆启明在力量上胜过季牧整整一个大境界,况且陆启明亦自知绝无留手;这种情况下,本就伤重的季牧怎么可能跟得上?他难道没有极限吗?
确实,所有人都能看出陆启明占绝对优势,但凡他有一掌印在季牧身上,季牧恐怕就难留性命。然而二人交手至今,竟自始至终未曾相碰一下!换成是任何一个人来,在这样的战局中早已死了不止一次,而季牧竟然还能坚持。
他每一刻都好像就要接不再上,但却又每每在最后一瞬莫名续上了那一息的连贯。
——这是一种战斗的本能,一种堪称可怕的直觉。
如果不是此刻情景不对,陆启明简直想为他鼓掌喝彩。至少易地而处,陆启明认为自己不会做到季牧这样的地步。
曾经一位长者评价他说,他实际上是并不擅长战斗的。他的胜利从来都仅因层次比别人高明,而不是战斗技巧如何强悍。只因为他的胜利一向都得来太容易,所以战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甚至胜负他都不会在意。他心中没有真正的战意。
“那弟子应该如何改变呢?”他顺着长者的话继续求教。
“改不了!”长者看着他,没好气道:“一听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想要改!”
那时陆启明只有苦笑。但他也并没有否认。
层次比对手高明还不够吗?无论他心中到底有没有战意,只要最后结果是他胜,这件事不就已经完成了吗?
——他正是这样想的。
而今与季牧的交手,虽不至于说让陆启明立刻扭转认知,但他心中确实微有动容。
季牧精致绝伦的面孔近在咫尺,眼神热烈地直视着他,就连出刀时都未有一瞬放开;简直像有火在燃烧。他的神情却又是极端冷静的——连性命都无关紧要的冷静,那冷静中又压抑着岩浆般的渴望。
陆启明忽然想起安澜公主说过的话。
“季牧是很难杀的。”
陆启明眼帘微阖,侧身避过一道蕴含刀意的气浪,右手一格一推,竖掌再轻巧划过一道轨迹——外人看来与之前并无二致,身处其中的季牧却头皮一麻,只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直窜上脑,本能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刹那间刀势已不受控制地反噬其主,经脉间真力骤然逆冲,大量血液不间断地自季牧口鼻溢出。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令余人骇然出声;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陆启明施加于季牧身上的逆转规则。
眼看九弦刀就要反朝自己当头劈下,季牧的眼神依旧寂静而凌厉。身体的剧痛几乎让他一口气提不上来,但他却紧咬牙关不吭一声,唯眼中尽是狠绝之色——
七道鲜血陡然飙溅而出,旋即被飓风席卷为殷然红雾;风声中铛铛脆响,有什么东西飞撞在地,竟是七枚颜色暗红诡异的噬骨钉!季牧竟硬生生逼出了钉死在体内的囚锁!
“公子——”
见此一幕,乔吉脸上霎时惨无人色,他轰然跪倒在地,只恨自己无能。他明白那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旁边花月被他的嘶吼惊了一跳,回头竟看见乔吉已泪水流了满面;她心中不安而又迷茫——这……还有什么不对吗?他明明已经能——
在季牧决然挣裂噬骨钉的那一瞬,他已经用一种几近自毁的方式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以及,之前被噬骨钉封锁的全部修为。
任何人若有他此刻一半的伤重都决无可能发挥全部实力,然而季牧的气势却在精神气的燃烧下瞬间飚至巅峰!
血液眨眼间已将他半身衣衫浸透,但他却仿佛毫无知觉;连一丝喘息也无,季牧沉默地收紧了握着九弦刀柄的手。
他再次出刀。
……
声音消失了。
光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