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的,其实是没有希望。
当初靖南侯镇北侯率靖南镇北精锐入晋,十日连战千里,击垮闻人、赫连家主力,但实际上,你想说靠这十天将两大体量堪比国家的大家族的所有底蕴都消灭掉,这也近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但那一战,却打掉了三晋骑士的骄傲,也打掉了当地百姓的心气儿,搁在以往,三晋百姓面对大燕铁骑甲天下这话时,往往是不以为然,都觉得自家骑兵不见得比你燕人差多少。
只是,当两位侯爷以雷霆之势,一扫两家精锐主力后,宛若天塌下来的晋地百姓,直接从先前的自我感觉良好,退变成了燕蛮子当真不可战胜的畏惧。
接下来,就是半个晋国城池近乎是传檄而定,数百燕军骑兵就能直接迫降一座城,上千晋地溃卒面对百余名燕人骑兵追逐时,直接选择了弃械投降。
想当初郑将军入主盛乐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降服了盛乐地方大族秃发承继,让他帮自己清理了城内,再大开城门迎自家军队入城。
当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他在不停地打胜仗,不停地开疆拓土时,上至君王下至百姓,心气儿,都是无比高傲的。
与这种状态相反的,则是望风披靡。
望江一战,燕人是败了,而且还是惨败,但正是因为这种强大国家自信的支撑,燕人并未去谈什么野人色变,也没去畏楚人如虎。
输了,那就再打回来就是了!
就等陛下一道旨意,兵册一下,大家伙就学起祖辈的模样,为王前驱,浩浩荡荡地再开赴前线,与敌血战。
民心如此,那么东征大军之中的将士,其实更是如此。
战败,带给他们的,是一种愤怒和憋屈的情绪,而不是畏战怯战的心态。
这几个月来,多少人梦里都曾梦到那一日的惨败以及那一日的望江江水浮尸数万。
此时的大燕,到底还处于民族和国家气运上升的时期,所有人,都还坚信,道路就算曲折一点,但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没有黑龙旗,战胜不了的敌人!
军心可用,但燕皇和朝堂诸公,还是坚持去请靖南侯出山领军。
因为大家都清楚,这种举国自信,积攒起来,真的艰难,败一次,无伤大雅,但如果再败一次,问题,可能就大了。
燕国如果还想继续保持着这种自信,这种对外开拓对外进取的热情,这第二次,就只许胜不许败!
乾国还在厉兵秣马,楚国还在整合内部,荒漠蛮王老而不死,大燕的外敌,还有很多,还不到停歇下来的时候。
这种大方向的东西,身为一个普通执旗手的冉岷,他是不知道的,也没功夫去瞎想这个。
当军鼓之声传来时,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开战,自己,终于可以去博取军功了。
南安县衙里当堂杀人,何等意气,和那个捕头共饮,又是何等的风发;
大话,该说得说,同时,这事儿,该做也得做。
帅帐军议结束,结束得比预想中要快很多。
靖南侯的风格就是这样,平日里,他不会去做什么过多累赘的整顿,也不喜欢动辄将手下将领叫过来立威或者训话。
郑凡就曾对瞎子说过,靖南侯是个行动派,不喜欢开什么报告会。
凡是自己不满意的,凡是觉得无法满足自己要求的,凡是出了纰漏的,杀了就是了。
一颗人头,比十次立威的会谈,更为有效果。
且靖南侯军议,虽然叫军议,但其实也是一种一言堂。
基本都是靖南侯一个一个地下令,你们去执行就是了。
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问题是,论打仗的本事,燕国上下,所有人都是信服的。
就是因为自灭满门而导致在民间风评极差的燕地百姓,
在得知第二次是由田无镜挂帅后,
他们也会幸灾乐祸地说一声:野人和楚人那帮龟孙,得倒霉了。
绝对的威望,属下的绝对信服,才是一言堂的前提,否则,就等着下面阳奉阴违,局面分裂吧。
但很显然,田无镜这里,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