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顿时止了话头,冷冷道:“你敢笑我!”
“原来是我想错了。”陆启明摇了摇头,看向季牧,“靠近过来,闭上眼。”
季牧略作犹豫,挪了一步在他手边蹲下身,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指尖点向自己眉心。有一时间季牧本能地想避开,旋即又按捺下,身体放松下来。
——然而却在闭上眼睛后的一瞬间,季牧忍不住猛的抬头,震惊地看向陆启明。
“这——这就是,”季牧匪夷所思,喃喃道:“原来……这才是你说的?”
“收心。”陆启明吩咐:“自己比较规律。”
季牧慢慢舒出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他感到自己仿佛是一支细弱的溪涧骤然并入大海,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全然不可思议之开阔。
季牧曾见过一个机关术大修炼制的折扇,从外面看只是薄薄一层扇面,但在看似凡常的纸面之下,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复杂精巧,有些不见甚至比蚕丝更细,一切环环相扣,奇妙无穷。
直到此时季牧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一纸扇面蒙了眼的普通人,全然不知那白纸的掩盖之下,世界的真实又是何等玄奥广阔。
季牧忽然之间就有些明白了,陆启明为什么总能保持令他难以理解的平静。如果一个人看到的世界竟是这样的,那
等凡人俗事又怎会被他放在眼里?说不定普通人会耿耿于怀的很多事,他根本全不在乎。
那他会不会……
季牧思绪飘远,心中缓缓滋生出一种隐约的窃喜;可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通那喜悦究竟是什么。
他就是高兴。一高兴,就全显在了脸上,在陆启明面前半点也不遮掩。
陆启明看着近前闭眼笑着的少年,目光冷漠。
其实季牧这副皮囊生得极好。他因心情好而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出一派天真烂漫的神情,仿佛一只纯善柔弱的小动物,对人全然信任。若是不认识他的人,恐怕真要把他当成哪个娇养出来的小公子。
陆启明收回目光,只问道:“会用了?”
“啊……?”季牧有些慌,下意识接道:“会,会了。”
陆启明颔首道:“那便用吧,我看看。”
季牧无措了片刻,转又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启明抬眼打量了他一会,道:“今日且算了,回去吧。”
“为什么?”季牧立刻冷声道:“我不许。”
陆启明平静道:“你既心不在焉,何必继续浪费时间?”
“我说了我不许!”季牧一把摄住他的手腕,命令道:“重新再来。”
陆启明看了他片刻,道:“随你。”
季牧又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感受到自己的感知再一次与陆启明贯通。
他能感觉到陆启明的精神世界广袤如深蓝的海洋,却独独为他一人阻隔一切危险,只有无边的宁静包围着他。那是季牧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生出的平静、温和的甚至于是温柔的。
季牧也知道这是假的。但一切感受都这样真实,即便它是假的又如何?他只要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
只要有就可以了。
季牧的神情有长长的恍惚与沉迷。
他已经得到了绝世的宝物,任是谁——谁都不能从他手中抢走。
就连陆启明自己都不行。
“别动。”季牧笑道。
沿着陆启明让他看到的规则脉络,季牧全力催动神通,空中浮出巨大的运轮幻象,同时映象在二人眼底。
良久,陆启明静静拥着暖炉,抬眼看着神通规则在虚空明明灭灭,道,“你太专心了。”
季牧不语。即便陆启明在他面前无法设防,他仍旧不能撼动对方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