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中的他没有留意,他将视线停顿在季牧身上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楚兄这像是……”季牧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回望过去,慢悠悠问道,“有话要说?”
楚鹤意收回心神,轻描淡写一笑,漫步走上前去,两侧人群自然分开。他停步在季牧面前,淡淡道:“今日倒是多亏了季小公子来的及时。”
季牧从中听出了讽刺,挑了挑眉,“怎么,不忿得了神通的人是我?”他带着笑说:“我可是千辛万苦地替你解决了艳零,你却怨上我了?”
听他咄咄逼人,楚鹤意未置可否,目光上下扫视了他一通,意有所指地低笑道:“我只是钦佩你手段了得,神通用得百无禁忌,也丝毫不担心反噬的后果。”
楚鹤意果然对这神通知之甚详!季牧眯了眯眼,心神却不由得顺着他的话想了去。动用运轮后的反噬是陆启明替他解决的,当时竟是瞬间便消除了的,也不知他在那边究竟做了什么……
正思忖间,季牧余光却倏然间见红光一闪,接着便是一道长鸣冲天而去——
赤焰令引,千里召急,无所不应。
——就在季牧稍稍分神的一瞬间,楚鹤意竟毫无征兆地动用了赤焰令!
季牧神色一冷,心下生出几分近乎荒诞的凛然——这可是武宗在外的最高急令!一旦动用,一切武宗所属修行者,方圆千里内都必须赶至,否则便将视同背叛……楚鹤意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当季牧惊疑时,却见楚鹤意朝他露出一个极淡的冷笑,传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吗?”
刹那间,季牧心脏一跳,右手猛地摸上刀柄。
楚鹤意微一挑眉,眼帘旋即垂下,遮住短暂的讶异与沉思。
而在季牧动作的同一瞬间,站在楚鹤意身边的人皆不由警惕,目光齐齐盯在季牧主仆身上。
乔吉浑身力量蓦然紧绷,侧身挡在季牧前面。
季牧脸色沉了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一个错误。
一山的距离对于修行者们不算什么。只这片刻时间,其余人已陆续赶至。
神梦宫铃子一行人距离此处最远,却是最早到的。有心人便注意到了,铃子实则在楚鹤意动用赤焰令之前便已经动身,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
飞凤簪化成偌大的雕花画舫,金楼玉树,极尽奢美。画舫一路斩开风雪瞬息而至,悬停半空未落。华服盛装的女子倚坐高楼,笑意盈盈,却是遥作壁上观。
紧随其后便是无极剑宗江守。他惯常独行,只一人一剑侍,来去无忌。
天阙李素一行人稍缓。他来时仅有一家仆随行,与江守相似,而现在却已不知觉在身边聚起了数十人同行,俨然已与楚鹤意平分秋色。可见自古战场以来,李素虽行事低调之极,却并不止于独善其身。
这些便是内境中隶属武宗的近乎全部的人。
季牧在这极短一段时间里想了很多。楚鹤意传音的那句话,是他反应太过激了。此刻再想,季牧可以肯定楚鹤意有九成可能是在诈他,否则楚鹤意大可以直接指认。怪只怪他潜意识中过于在意陆启明这件事,才会在那一刻忍不住露出端倪。
季牧暗自懊恼,他知道楚鹤意一定看出不对了。好在陆启明的幻术无人能够识破,只要以后再谨慎几分,楚鹤意再如何怀疑也无用。
想到这里季牧便已经放下心来。除此以外余下皆小事。
“只不过是在你前面得了个神通,就值得这等兴师动众?”季牧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挑眼看他,不屑道,“之前在这儿的可只有我出手救你,而你就准备这样回报我?”
江守等人闻言不由皱眉。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清楚的,但若是楚鹤意就因为一时心气不顺就随意动用赤焰令,那么他们对这个人的评价恐怕就必须变一变了。
而楚鹤意流露出的却是恰如其分的讶然,无可奈何道:“季公子这话从何说起?神通本无主能者居之,更何况季公子此前又仗义执手,我又怎可能……”
季牧一愣,脸色唰得沉下,心中怒极。到了此时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自己这回是被楚鹤意狠狠阴了一把!
原本,这些神通传承是在何时开始、大阵何时启动,他季牧又在何时出现、何时夺取楚鹤意的神通,乃至杀一人以作震慑,看似巧合演变,实则却是早已设计好的——季牧自是不擅长这些,但他让陆启明替他推演,便无一疏漏。虽然中途使用神通后稍有差错,但总体言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季牧知道自己之前伤势拖得太久,以至于其余人都不再把他视作威胁。所以他需要的,便是让一个全新的强大形象破除旧物,牢牢占据所有人的脑海。在这个古战场,他必须站稳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