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渡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嗓子几乎急得破了音,“我没有!那怎么可能?!我死也不会——”
“那是什么?”楚鹤意逼视着他,右手因剧烈而压抑的杀意微微发颤,缓声说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现在又去了哪儿?”
谢云渡连连后退,只觉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冲,耳中尽是一片轰鸣。他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难道要说他一点也不愿意,是陆启明制住他强灌给他的吗?事已至此,他若还要说出这种混账话,恐怕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楚鹤意冷冰冰地看着谢云渡,胸中杀意滔天,只待他一认,哪怕是暴露秦门身份,楚鹤意也要不管不顾地将此人诛杀当场!陆启明如此信任于他,如若他胆敢有负,那么楚鹤意绝不介意越殂代疱替人-报仇。
谢云渡失魂落魄地僵立在原地,只觉自己哪怕浑身上下长满一百张嘴,也再也说不清楚;而对面人的质问又有什么错呢?他甚至几乎要恨上了自己。
“我哪有他那样好?”谢云渡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眼眶猛地红了一红,又使劲憋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恍惚中说的是什么,“我又无知又无能,蠢货一个,到头来什么用都没有……这剑道又怎么可能是我的!都怪我,要不是我……”
“闭嘴吧。”他真说起来了,楚鹤意的神情却反而渐渐转为不耐,漠然道:“这些话你留着滚回桃山抱着你师父师兄委屈去吧,给我说作甚。”
谢云渡的神魂便又被他这句话硬生生扯了回来。他强自平息下来,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楚鹤意已逼着他来到了这不知是哪儿的一处背山阴处,周围枯枝树影森冷荒凉,人不说话便是死寂,旁边除了跟过来的白虎之外再无别人。
谢云渡强撑着脸面重新瞪向楚鹤意,直觉此人身上杀意又莫名消失了,但那种压抑着的怒气却越发难以遮掩。
“你这人神神叨叨的,到这又准备作甚?”谢云渡冷哼一声,道:“预备着杀人藏尸呢?”
楚鹤意神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他良久,收起长剑,抬手整了整微乱的衣角,忽然开口道:“我是陆启明一边的人。”
谢云渡蓦一怔。
他第一反应是不信,但这句话一出,心头那几桩积压已久的不解却全都豁然有了出路,心中随之便信了几分——谁知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才过了一半、还没彻底转回来,就觉脸颊猛地一木,竟是被楚鹤意狠狠一拳正中、打得头都偏了过去!
过了好半晌才觉出火辣辣的痛,谢云渡难以置信地还在想,这孙子,手还真他妈黑!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今天被人打了又冤、冤了又打的谢云渡!
他可不是楚鹤意这种天生的贵公子哥儿,性情形成最关键的前一二十年全是在街头巷子里摸爬滚打惯了的。被楚鹤意这么一激,谢云渡这多年被他二师兄强按下去的撒野劲儿顿时死灰复燃,轰一下就上了头——
谢云渡当即恶狠狠一笑,脖子一梗就毫不客气地往前撞了去,直接砰一声给了楚鹤意一个头槌。
楚鹤意也确实没料到近身战直接被谢云渡拉到了比谁脑袋硬的层次,头昏了一瞬,就被深谙此道的谢云渡扳着肩膀掼到了地上,下巴跟着就挨了一拳。
“今天是老子让着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谢云渡尤不解气,又一拳正要接上,却被楚鹤意用小擒拿手折住。
“难道你还不该打?”楚鹤意直接把他反按在地上,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尖刻笑意讽刺道:“蠢货,你倒是有自知之……”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重新把气憋了回去,略显仓促往一侧躲过谢云渡的腿,惯常苍白的面颊因怒意浮现一层薄红,叱道:“放肆!”
“放你个头!”谢云渡百无禁忌地直往他下三路招呼,顷刻间便抢回了赢面,冷笑道:“这可是你楚鹤意先挑起来的,这会儿又给我玩讲究了——后悔也晚了!”
楚鹤意紧紧抿着唇,毫不示弱地扑过去回揍了回去;谢云渡自然乐得见他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奉陪!
在旁边老白匪夷所思地盯视之下,这两人竟就这么全然不顾风度仪态地直接在地上滚打成一团,扯都扯不开。
——直到两人对掐着脖子相互瞪时良久。
同时松开。
楚鹤意本就不是冲动急躁的性情,而是相反。无非是因为多年压抑情绪至今,有这几日心中内疚太深难以开释,这才一点就着。谢云渡只是不巧撞了这当口。
所以一通乱打之后,他心中的那些无益情绪一瞬间降到了最低,往常里的冷静淡然立刻重新归位,连带着多日纷杂的心神都随之恢复了清明。
只是若他还是平日的那副行头,面无表情看人时到还有几分发号施令的威严。可惜这会儿刚与谢云渡疯子般在地上滚打半晌,而谢云渡又是个打起架来不讲究的,楚鹤意肉体凡胎难以免俗,此时的尊荣就颇有些一言难尽。这时他再用那冷静中带几分傲慢的神态瞧人,看着便有八九分的搞笑。
谢云渡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却又不得不在心里暗搓搓承认,这人现在才终于有一丁点的顺眼了。
楚鹤意自然知道他笑什么——毕竟看一眼谢云渡也就知道了他自己此刻的样子。
但他说冷静就是真的冷静。
“说一遍那日的事吧。”楚鹤意看着谢云渡,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