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翰海府的官员,周浩进屋去向周鸿汇报翰海近况,等公事告一段落,周浩也确然觉得大将军面色不好,关切道:“将军可是一路舟车劳顿,病体未愈?怎的属下瞧着脸色不好?”
周鸿揉一把脸:“很明显?”
他以为自己能绷得住,可到底还是教外人瞧出了端倪。 汪宏扬道:“将军是瞧着脸色不好,您还是好生养养吧。根据各州府斥候来报,整个安北的疫情都已经得到了良好的控制,而后续朝廷赈灾的粮草与药材都差不多能够让安北百姓度过这艰难时期,您也
可以松一口气了,不必再劳心劳力。”算是间接承认了周鸿脸色很差。
周浩与汪宏扬跟了他多少年,周鸿也觉得没必要再瞒着他们:“不是安北疫情的原因,而是……我找到叶子了。”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昨晚半夜他还梦到自己不顾叶子的意愿,强力掀开了她的帷帽,轻纱后面是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孔,在战场上惯见残肢断臂血肉模糊场面的周大将军也被吓醒了,抚着他砰砰直跳的心脏,恨不得半夜三
更就闯进她房间,整个撕下那遮盖着她泥泞过去的幕布,将她抱在怀里好生疼惜。
——心疼的无以言说。
周浩与汪宏扬还当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找……找到夫人了?”
这些年周鸿没少派人出去,可大魏疆土广阔,想要大海捞针的找到一个毫无行迹可循的人物,何其之难?
每每无功而返,周鸿的心情总能低落好几天。
在他们都以为此生可能再也找不到的时候,周鸿却告诉他们找到了,实在令人惊奇。
“叶子……不是夫人她在哪?”周浩好奇极了,连旧时称呼都冒了出来。
“她此刻就在翰海府,正是跟傅家三公子前来的那位戴着帷帽的柳大夫。”周鸿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他们相处默契的样子。
可恨当初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他还向傅奕蒙恭喜,还说要备一份贺礼,天下竟有他这样的蠢蛋,居然将老婆拱手让人。
不!他从不来不是拱手相让的人!
“柳大夫?”
周浩与汪宏扬面面相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柳大夫可还有个四五岁大的女儿。小姑娘生的玉雪可爱,周浩还未曾来翰海府之时,守着贤哥儿,没少见贤哥儿跟那小姑娘玩。
他们都是贴身追随周鸿的人,这些年陪着周鸿出生入死,焉能不知道他的行踪?
两人分开已经八年未尝一面,那这小姑娘的父亲岂不是另有其人? 房里静的落针可闻,良久,还是周浩打破了寂静:“将军,既然……柳大夫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说明她也只是听闻安北有疫,这才赶来帮忙,也许她心里也并没有与将军复合的打算。”他觉得每吐出一个
字都特别艰难,却还是不得不说:“……也许柳大夫有了自己的生活,既然如此,不如将军就装不知道吧?!她……她可能也没想留在安北的。” 周浩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这些年周鸿是真不知道叶芷青的下落,但是安北的周大将军天下闻名,他就不相信叶芷青会不知道周鸿的消息?若不然也不会在听闻安北有疫,周鸿有难不远千里跋涉
而来。
但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再多的深情也抵不住现实的磨砺,命运的捉弄,苦苦执着只会伤人伤已,不如放开手去。
“砰——”的一声,面前的书案被踢翻,案上的杯碟茶壶点心毫无防备的滚了一地,耳边是瓷器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周大将军跟暴怒的狮子似的怒吼:“休想!休想让本将军放手!”
那一刻,他面目狰狞,势在必得,陌生的让人心颤。 周浩与汪宏扬在他的震怒之中不由双双退后,汪宏扬忙替他顺毛:“大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夫人既然肯来安北,必然是心中记挂将军与贤哥儿的安危。将军既然想要留下夫人,又有何不可?若是将军
不好开口,属下愿意替将军跑一趟!”爷只求您熄火!
方才还怒火震天霍然起身的周大将军颓然落回了原座,满目怆惶:“可是她遇上了火灾,已经毁容……她连真面目都不愿意让我瞧见……嗓子也坏掉了……坏掉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男人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