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整个心脏都攥成了一团,痛的那口气到了喉咙口差点就散了:“她……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要问出这些话,非要鼓起极大的勇气不可。他好似站在灯火通明的戏台之上,现实的光影温暖而喧嚣,被幕一层厚而严实的幕布隔绝开来的后台黑黢黢一片,安静而恐怖。
他站在这光阴交错的世界,却无法想象幕布背后她人生的悲辛泥泞,有风稍稍掀起一角,露出那静寂世界的一角,不过是惊鸿一瞥,已教他神魂出体,肝胆俱裂。
——那是他刻骨深爱着的人儿啊!
“疼!疼!疼!”连晖实在受不了他的大力:“你也顾惜你连叔一把老骨头啊,再捏就碎了。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你要问就去问她本人啊!” 周鸿后退两步,露出无措的神色,任何一个人若是见了他眼下的表情,都会不约而同觉得这个人心中充满了无可言说的苦楚,居然失态至斯。甚至于连晖都不忍再苛责瞒骗他:“她的事情我当真不清楚
,我们也有十余年没见了,连叔真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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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饭,连晖没见到周鸿。 他失魂落魄从连晖房里离开之后,连晖就一直提着颗心,原本准备好生歇歇的,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走马灯般转个不停,一会是他们十年前相携在容山岛散步的模样,一会是周鸿方才的
模样,他老子都要炸开了,最后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认命的往外走去。
“算了,还是去看病吧。”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叶芷青护理病人都是干惯了的,连晖过去的时候她正在隔离区里挨个为病患把脉,傅奕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帮忙,倒是尽心尽责,远远看着颇有点妇唱夫随的默契。 他不禁又想到了傅岩对于孙儿与未来孙媳妇美好生活的畅想,酷来游历的傅老先生为着孙儿的婚事居然也松了口,跟他商量:“……那小子一直不肯续弦,又担心我上了年纪在外不放心,你说若是我以
婚事要挟,让他跟柳儿给我再生个重孙子,我在家含饴弄孙,不再出门游历,他会不会加把劲?!”
“那还用说?”彼时连晖还羡慕道:“要说还是你这孙儿孝顺!” 他远远站着,反倒又不打算过去了,一回头却发现周鸿就站在不远处,目光与他落在同一处,也瞧见了叶芷青与傅奕蒙的默契配合,倒好似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五官都痛苦的扭曲了,与他的目
光相触,居然后退几步,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也许周鸿已经心生退意也说不定呢。
连晖一把年纪,颇能理解少年郎情炽,能一把火烧了整个世界,到了周鸿这个年纪,哪怕情份再重,也能克制忍耐,权衡利弊,学会了如何放下,既是放过了别人,也是放过了自己。
傅岩再跟他提起傅奕蒙的亲事,他还能开玩笑:“看来这次回到邕州,我是要好生备一份厚礼了。”
傅家子孙众多,也就只有嫡出的傅奕蒙最得傅岩看重,也与他最为亲近了。
“到时候老头子可要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抱几坛子来让你喝个够了!”
两人在好生休息过一晚之后,说说笑笑再次投入了紧张的繁忙之中。
三日之后,有京中传旨的官员快马前来,向周鸿传达今上旨意。 周鸿来到翰海府之后,私事未竟,公事却也不能耽搁。这些年他早就练就铜墙铁壁,失态也只是在连晖面前的那半日功夫。无论内里如何碎成了渣,面对翰海府一众官员却仍旧不改往日严谨,与地方
官员接洽,商谈本地灾后疫情之事。
翰海府的官员们有感于上次他亲自前来巡察,后来又派了安北军协助,更有傅岩连晖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才控制住了疫情,见到他有若再造父母,感激的话儿不知道说了几箩筐。
可惜周大将军似乎心情不好,从头至尾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倒让翰海府有心巴结的官员都暗自检讨可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到,让周大将军不高兴了。
他们陪着周鸿在翰海府各处视察了一番,又有周浩带着汪宏扬前来汇报工作,两厢里打了个照面,翰海府的官员便知趣走人,临别之际将周浩拉到一旁打探大将军心情不好的原因。
——这位可是正宗的安北女婿,娶了赫哲族的部落小公主依兰,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总也要为安北父母官在大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才行。
周浩莫名其妙:“大将军心情不好?你们说话冲撞了?”在翰海府官员求助的眼神里,他安慰道:“大将军心胸似海,岂是会计较只言片语之人,你们且将心放宽,定然是有别的事情。”
翰海府比起周鸿上次来的时候可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如何也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