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正想谢恩,一抬头,见元宝已经走出去了。
这又是哪一出啊?目送着院里的溶溶牵着元宝离开后,荣德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哎呦喂,我这腿唷!”
小路子赶紧去扶他起来,重新坐回去。
荣德嫌弃地看着小路子:“瞧瞧你那怂样,赶紧把脸洗了去,让小安子过来上药。”
小路子没有动,也没有给荣德上药,只轻声道:“爷爷,你说,皇孙殿下为什么突然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没出息的样子!”荣德骂了小路子一句,从小路子手里夺了药瓶,仰起脸闭上眼睛撒到额头上,疼得他咿呀痛呼过后,方才道,“皇孙殿下是陛下和娘娘最疼爱的宝贝孙子,这皇宫就是他的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走到咱敬事房了,也不稀奇。”
“爷爷,我是说,皇孙殿下是不是知道他的亲娘跟咱们敬事房……”
“闭嘴……”荣德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眼见得四下没人,朝小路子使了个眼色。
小路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忙把房门关上。
荣德这才叹了口气,低声嘀咕起来,“谁知道呢,陛下和娘娘肯定不会说,太子殿下……我听说东宫里添了新人,怕是也快忘了旧人,就算没忘,也不会记得咱们这破地方。”
“刚才跟在小殿下旁边那个美人,会是东宫里添的新人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荣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好你的差,别的事咱们少管,你也管不了。”他在宫里办了十几年的差,唯一挨的一顿板子就是四年前管了闲事。
小路子心里觉得难受:“爷爷,你说小殿下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景溶啊?”
看他这副模样,荣德不忍心再骂下去,感叹道:“长得确实不像,但性子挺像的,心太软。”
宫里这些主子,碰到他们这些无根之人,个个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哪怕是像他这样混到大太监的位置,受的白眼和奚落也不少。
可小元宝居然会关心他伤得重不重,还特意跑回来说要再来找他们。
宫里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好孩子,这是景溶的福报,想来她可以安息了。
荣德长长地舒了口气,拉开门朝院外走去看他的花。
小路子仍然站在屋里。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跟爷爷说,因为太过虚妄,说出来肯定又会招来爷爷一顿臭骂。
但刚才那个美人,踢毽子的模样,跟景溶真的好像。
……
往回走的路,溶溶和元宝走得都不快。等回到坤宁宫的时候,一宫的人都在等他们开膳呢。
皇后见元宝怏怏地,先是看了溶溶一眼,方才关切道:“乖孙儿,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呀?”
元宝摇了摇头,“我想带姑姑去看我的小马驹,可是还没走到我就累了,还得走回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皇后听得好笑又心疼,“往常你去尚乘局都是坐步撵,怎么今儿想着走过去了?”
“皇祖母,我饿了。”元宝抱着皇后的胳膊撒起了娇。
“好好好,皇祖母不问了,赶紧把小元宝的肚子填饱。”皇后哪里磨得过元宝,立马吩咐开宴。
今日说着是赏花宴,实则是为了庆贺梁慕尘嫁入庆王府的家宴,因此在坤宁宫用膳的,都是四王府的人。溶溶是给元宝陪席的,元宝挨着皇后坐了,溶溶自然只能坐在宴席的最末。梁慕尘因是侧妃,也不能与庆王同座,所以跟溶溶一起坐在最下首作伴。
溶溶却很满意,坐这种位置的好处就是没人留意,能够吃得痛快些。她生平最喜欢吃东西,一看见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刚才在敬事房累积的离愁别绪登时烟消云散。感慨什么呢?她还活着,活着就得吃饭。
在敬事房踢了许久的毽子,加上来回走了那么多路,她早就饿了,一开席就专注的吃。
整颗红烧狮子头,就着米饭几下吃完,把肚子垫了七八分饱,这才开始慢慢品尝其他的菜。
梁慕尘悄声道:“姐姐,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在宫宴上拿狮子头拌饭的人。”
进宫赴宴的人,务求举止高贵优雅,像狮子头这种带汤汁又大块的菜基本不碰,就算是碰,也不会用筷子拈一小块尝个味道,不会有人像溶溶这么吃。
“我今日饿得慌,顾不了那么多,”溶溶朝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再说了,这个菜,就得跟饭拌在一块儿吃才够味,妹妹要不要试一试?”
宫里的狮子头做得精致考究,且不说程序繁复,光是肉馅里就混了马蹄、鸽子蛋等十几种材料,最后用老母鸡汤吊着上锅一蒸,香而不腻,爽滑可口,是一道扛饿、饱腹的硬菜。
所以溶溶一上手先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