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看着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母亲,琢磨了半天是否与她谈话。踌躇良久,最终问道:
“你真的爱他吗?那个坐在客厅里指手画脚的男人。”
母亲的手一颤。又缓缓的继续手里的活儿。我抢过她手里湿漉漉的衣服。发现有几根白丝加杂在头发中。以前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棕黄色的卷发与白皙的皮肤总能让我在小朋友中很有面子。她是一个美丽的妈妈。
“孩子,不画画也可以活,你爸爸对这个家曾经挥霍了多少。对于你的继父,喜不喜欢你都要接受。”她的口气毋庸置疑,不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力。
母亲进屋,只有我站在阳台上,看暮色四合的城市在一点点被黑夜侵袭。陪伴我的还有在晚风中被晾起的白色niket—恤。他冰凉着,刺痛了我的指尖。我无助的伫立着,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头。没有任何心跳。那是继父送我的。递给我的时候特意把标签放在明显的位置。
我不喜欢关于他的一切
在我曾经逍遥安逸的日子里,我用全部的课余时间追女生们。
在我这些迷惘不安的日子里,我用全部的时间喜欢一个女生。
对于无法考上美艺附中的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每每路过那所梦寐以求的校园时就不禁黯然神伤。每个周五晚上,我都会站在美艺附中的槐树下凝望里面石柱上那镌刻着行云流水的几个大字怔怔出神。也许我在徒劳追寻一种心灵的慰藉。只有很少穿着带有浓郁艺术气息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
她就是这样闯进我的视线。提着画箱,带着恬静的面容轻盈的与我擦肩而过。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脏正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不禁害羞的底下了头。她似乎无视了我的存在。
她从我面前走过时,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灰色的帆布鞋,然后目送她直至背影被霓虹灯晃得模糊。
再次见到她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依旧是在那棵榕树下,只不过它已经被严冬剥削到**裸的路出躯干。我叫住了她,她回头。眉头紧皱的问,有事吗?
有,能认识一下吗?
我认识你。
我们认识吗?
每周都能看见你来我们学校,很眼熟了,你在等人?
等你。你要一根烟吗,草莓口味的。
很传奇的开始,很平淡的结束。从始至终都透明干净的匪夷所思。
她的文化课成绩优异的让人瞠目结舌。时常为我讲题并诉说关于这座校园的种种。而我向她倾诉对支离破碎家庭的不满。偶尔讲讲男生间打闹的趣事。
她说,你是个傻子,用家庭的不满惩罚自己。不管未来是否会从事什么,都可以耀眼璀璨。
不知道我们之间存在什么微妙的关系,我向那帮哥们儿夸耀我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满足我的虚荣心。
没有跨过好朋友的界线。有的只是在一个个可以肆无忌惮仰望天空的下午,并排坐着攀谈。看她阳光下棕黄色的发丝不安分的在风中摇曳,微笑从容。羞涩的反而是我,把头埋在帽檐下,晃着半瓶透明的可乐,里面已经没有泡泡可以沸腾。可以把电话留给我吗?
金属挂链与钥匙清脆的撞击却悠长的伴随了我与她相处的日子。
如果我是个女生,那我们便是如胶似漆的闺中密友。如果她是个男生,那我们便是可以互相倾诉的铁哥们。事实是,不曾有那么多的如果让我们选择。
谁能告诉我有多长时间我们没有联系过。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送给我一张她亲手画的油画;《被风吹过的夏天》。很美好的名字,或许是因为她对那首歌曲的情有独钟。画面上只有一个少年,带着鸭舌帽,一条裤腿卷起,拿着半瓶子可乐摇摇晃晃。暖色调的背景下他仰望云朵。云朵形状和颜色古怪离奇。仿佛他只要轻轻跃起,那云朵便触手可及。
又是似锦盛夏,而我在那棵榕树下却再也没有等到她的身影。而我要送给她的画只好被自己收藏。独自看地平线在黄昏中被残余的微弱的光交织,恍惚中,记忆仿佛被抹掉。
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我遇到了一颗流星。当旭日东升,再次从床上爬起的时候。我彻彻底底的遗忘了她,却在心底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铭记她在那副画背后清秀的字;遗忘过去,从现在起,只为自己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