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
“谈大人别喊了。”谢震虚弱道。
谈歆唇角一扬,抬脚走进内室,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谢震,故作惊讶道:“哎呀,谢大人还真的生病了?”
知道谈歆懂些医术,谢震自然有所防范,只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许是上了年纪体力不支,加之吹了些冷风,有些头晕。”
“本官正好闲来无事,给你把脉……”
“不用。”不待谈歆说完,谢震就立刻拒绝道:“我只用熟悉的大夫,无需劳烦谈大人。”
谈歆站在原地,怀抱双肩笑着看他。
尽管谢震面对着墙壁,可他却能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甚至能想到谈歆嘲讽挑衅的姿态。他的脸色越来沉,却终究沉默无言。他在等,等谈歆自己离去。
“谢大人,你不去宫里,是听到些风声了么?”见谢震不言不语,谈歆便自顾自地说着话。
谢震紧闭双眼,被子里双手松开了再握住、握住了再松开。他一忍再忍,待冷静过后才开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无所畏惧。”
“好一个无所畏惧。”谈歆击掌而笑:“谢大人真是勇气可嘉啊,本官佩服。”
谢震咬牙沉默,方才松开的拳头又紧紧握住。
“谢大人,本官想……”
“我身子有恙,不管你想什么都改日再谈吧,我需要休息。”谢震忍无可忍,终是下了逐客令。
“哦……”谈歆拖着长长的尾音,和颜悦色道:“你不舒服,但仲管家身子健朗,我找他谈谈不为过吧?”
谢震冷声道:“随便,恕不远送。”
再下逐客令,谈歆眉梢一挑,语气轻扬:“谢大人,你墙上字画不错,哪里买的?”
谢震正要开口,却猛地想起什么,缓缓坐起身看着谈歆所说的那副字画,沉思很久后才开口:“不记得是谁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听这口气,谢大人莫不是得了赝品?”谈歆故作惊讶,似是有些不信,竟是走上前一探究竟。
谢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烦躁,他想不到谈歆竟然完全不看人脸色。御监一职就算不小,可他手中有宗字令牌,谁敢不给几分颜面……他又看了一眼神色威严的陆安,忽然明白谈歆这般胆大是哪般。她身后有祁恒支持,那个曾口口声声喊他老师的人,如今却是派了一人来查他,这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他掏心掏肺待祁恒,可祁恒是怎样待他的?
“谢大人,这可是真迹!”谈歆忽而出声道。
被扰了思绪,谢震只淡淡扫了一眼谈歆:“什么真迹不真迹,我不清楚,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罢,只要能日后少来烦我一些。”
谈歆故作惊讶:“你莫不是在说笑,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谢震道:“我活到这把年纪,吃穿不愁、权势都有,再多的钱也不入我眼。”
“此言当真?”谈歆问。
“自然当真。”谢震回道。
谈歆笑笑,踩上桌子取下墙上字画,卷好夹在腋下,心满意足道:“难得碰到真迹,多谢谢大人大礼。”
“回去告诉太子殿下,他想要谢府什么东西只管来拿就是,无需谈大人每日费神来回奔波。”说罢,谢震顿了顿,又看向陆安,似是有万语千言要说,却终究只是叹了一叹。
陆安见他这般,倒是先开了口:“谢大人保重。”
而后头也不回,与谈歆一起离去。
门再次合上,谢震紧闭双眼,人已离去,那一句保重却悠然在耳。
保重……如何叫他保重,谢弛战死沙场,蒋氏生下谢睿后抑郁寡欢,不久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他跟谢睿相依为命。他本有志气远大的儿子,贤惠温柔的儿媳,可爱活泼的孙子,可这一切……这一切都在明德三十九年化为了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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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竹园,陆安走在谈歆身侧,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他方才所言倒不像假话,不知谈先生怎么看?”
谈歆道:“所言是真,生病却是假。”
闻言,陆安脸色复杂几分,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