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多阴雨,这场雨,一下便是整整五日。
天难得放了晴,连带枝头的雀儿,也叫得欢实。
苏春娘刚从灶上端出晾好的汤药,见枝头那张顽皮的尖喙,翻啄叶间尚在青涩中的梨果。
她赶忙步下台阶驱赶,“快走,再敢来偷吃,仔细抓了你们做烤雀儿。”
碗中,黑浓药汁晃晃悠悠的溅出少许,滴在手背上,她也不暇顾及。
屋内又传来咳嗽声,苏春娘紧着进门,将药一口口喂进武二口中。
“水。”
苦涩的药汁,浸透了他的舌根,浑身各处都散发着麻苦的滋味。苏春娘泡了杯桂花蜜水给他润口。
“可还要,我泡了一整壶,尽够的。”
武二推开杯子,摇了摇头。吃力的撑起半身,倚在软枕上,看着外头骄艳的金光。
“雨停了。”
苏春娘收了杯子,将翻起的被角掖齐整,“过两日带你出去,这次落雨咳疾又重了,我去郎中那换了副药,说吃着效果更好些。果真,夜里咳得少了,能好好歇上三四个时辰。”
“难怪尝出不同味儿的苦,还当我舌头给浸坏了,生了错觉。”
他精神好了些,半敛着眼,又看了看门外头。
武二的一举一动,皆在苏春娘眼里。
她走过去,将炭盆挪近几分,窗子掀开半扇。寒燥的风,陡然觑空钻了进来,浸凉了屋内的暖意。
“你先歇着,我去准备晌饭。娘他们去了华云寺,不知回程没有。”
赵氏极少待在武二跟前,每日晨起看他一眼,用过饭后,便钻回房里念经祷告。
近来,她又热衷于穿梭在各个庵堂、寺庙之内。
方圆百里之内,大大小小的庙堂,叫她拜了个遍。求回来的符篆,更是塞满武二身下整个软枕。
武怀安不放心赵氏孤身前往,几次三番告假,衙里对此颇多微词。
拜的佛多,赵氏一度魔怔似的,将那些求回来的符,化了水,死活要武二喝下去。
苏春娘拦不住,最后还是武怀安发了话,她才怏怏的回了屋。
“我鼻腔子里,夜夜渗着股烟香味。你寻个布袋子来,把里头的东西收了。切记得放好,叫娘看见,又该挨说。”
“我倒想去,只走不脱。总要亲自上门求一求,拜一拜,显得诚心些。”
要不然,诸天神佛,怎没一个听到她的日夜求告。
武二笑她沉迷怪力乱神,却不知,这是她最后的寄托。
半上午,将见着睛,下半晌,又簌簌的刮起了北风。
顶上飘着厚重的云雾,越积越多,阴阴沉沉的,似又要落雨。
霎时间,狂风乱作,枝上数叶纠结着团在一处。
忽闻一声轻微脆响,再低头看,那只被鸟啄破的果子,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桌上的饭菜冷透了,也不见人回转。几碗菜,冷了热,热了冷,足足三回,赵氏才顶着倾盆大雨进了院子。
苏春娘忙拿了干爽的巾帕迎出来,“娘可用了晌饭,大伯呢,怎没同娘一道归来。”
“大郎直接去了衙里。”赵氏面上有些疲累,坐在桌边怔怔发愣,“二郎可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