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定把谢表交给了神宗,首先弹劾道:“苏轼说’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既是反对新法,也是对皇上不满;说’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是发泄自己对职位的不满情绪,实是未将皇上放在眼里。”李定还说苏轼有四条“可废之罪”:一是“怙终不悔,其恶已著”;二是“傲悖之语,日闻中外”;三是“言伪而辩,行伪而坚”;四是皇上“修明政事,怨己不用”。
神宗看了苏轼的谢表,果然脸色不虞,再加李定煽风点火,果然有些怒气了,舒亶见火候已到,便趁机举出“确凿证据”,说苏轼存心险恶。舒亶说:“苏轼反对新法,证据确凿,对每一种法令,他几乎都作诗诽谤。他包藏祸心,怨恨皇上,无人臣之节,确属事实。陛下发钱已业民,苏轼就说’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行考核官吏的新法,他就说’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陛下严禁私盐,他就说’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望陛下明察。”
舒亶的这一招的确恶毒,苏轼的这些涉及新法的诗并无攻击讪谤之意,无非是描述了行新法后产生的一些现象,但在舒亶的嘴里,都成了恶毒的攻击,在此情此景之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果然,在犹豫了一阵之后,神宗还是下令把苏轼拿问。
苏轼在湖州任上被捕,押岀湖州途中,百姓夹道相送,失声痛哭,足见苏轼之得民心。押到开封以后,投于乌台狱,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字狱一o“乌台诗案气
这时,朝廷内部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曹太后在弥留之际,要神宗千万别冤屈了苏轼;神宗虽然年轻气盛,但也并未想杀苏轼,只是李定一伙人极力谄害,企图置之于死地。第二天上朝,李定竟把苏轼的诗交给神宗,并说苏轼又在狱中大发怨怒,神宗看完诗,觉得莫名其妙,就问李定诗上写的什么,李定一惊,才想起自己害人心切,竟未看诗稿。这么一来,形势急转直下,以前帮助李定的人见神宗态度已变,都见风使舵,替苏轼说情。就这样,在审无证据的情况下,苏轼被释放出狱。
元丰三年(1080年)二月,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在这里,他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篇《前赤壁赋》和《后赤壁赋》*躬耕东坡,留下了许多佳话。
不合时宜远谪蛮荒
元丰八年(1085年),38岁的宋神宗病逝,年仅10岁的哲宗即位,由高太后摄权听政。
高太后一贯反对王安石的新法,掌权后,她免去了王圭的宰相职位,重新任命司马光为宰相,因反对新法而遭贬斥的人物也陆续复用。在高太后的支持下,苏轼在一年之内连升了三次官。
司马光任宰相以后,当然要废除新法。但是苏轼在被贬的过程中亲眼看到了新法推行后的一些好处,觉得不应该全盘废掉新法,因此他反对司马光的主张。在政事堂会议上,他说:“天下所以不能大治的原因,失误在于用人不当,而不是法本身的错误。如今要全盘废除新法,实属大错!”
此言一出,不仅司马光大惊,整个政事堂的气氛都为之凝固了。司马光不解地问:“你我过去一向反对新法,况又遭新党之害,为什么还要为新党新法说话呢?”
苏轼说:“一切据实情而定,乃是为官为政之道,不应存党派门户之见,也不应有私人政见之争。过去王安石急行新法,确有不当,但如今尽废新法,万万不可!”
司马光一听,厉声说道:“尽废新法,皆如旧制,本相已决,不必再议!”说完转身走岀政事堂。
苏轼也很生气,回家后直骂:“司马牛!司马牛!”吃完午饭后,他捧着肚子。问左右的人说:“你们可知此中装了何物?”一女仆答道:“都是文章。”苏轼摇头。又一女仆说:“满腹都是机关。”苏轼更摇头。唯有爱妾王朝云笑笑说:“学士老朝一肚皮不合时宜。”苏轼听后,长叹一声说:“知我者,朝云也!”
这样,苏轼又遭到了司马光的旧党的排斥,处境很艰难。他曾叹息说:“如随众人,内愧本心,上负明主;不其操,知无不言,由仇怨交攻,不死即废「‘他接连上书,要求外任,高太后体谅他的心情,便让他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岀知杭州。在苏轼出知杭州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曾两次被召还朝,又两次改换任所,实在是疲于奔命。后来,苏轼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兼侍读,又改任礼部尚书。兼端明殿学士,其弟苏辙也被任命为宰相。
自哲宗10岁起。苏轼就是他的老师。哲宗此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不喜忠诚老练之人,在一些政敌的攻击之下,哲宗逐渐疏远了苏轼。哲宗亲政以后,就尽废高太后在元祐年间所做的事,吕惠卿等奸佞之徒也陆续引进,新党全部还朝,苏轼当然在劫难逃。年近六旬的苏轼被以”讥斥先朝“的罪名剥夺了职务,贬至广东,在途中又被贬
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惠州生活的艰辛困苦是可想而知的,但苏轼以其豁达超脱的生命态度来感受这种生活,自己动手,全家人开荒种地,日子居然也过得有滋有味。在当地,他仍和在杭州、徐州等地一样,尽其所能地为百姓做事,在文化上也留下了许多美谈。
然而苏轼的厄运并没有结束。不久,他又被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琼州即现在的海南岛,在当时是一片蛮荒之地。对于62岁的苏轼来说,这是一次迫害性的流放。虽然苏轼做好了抛骨琼州的准备,但还是以坚韧超脱的态度活了下来。
元符三年(1100年),24岁的哲宗去世,宋徽宗赵佶即位,他想调和新旧两党的关系,于是苏轼在被贬琼州三年多以后被诏还朝。在还朝的途中,苏轼每到一处,都有大批的文人学者和无数的百姓夹道欢迎。不幸的是,苏轼病死于北归的途中。
苏轼果真是一肚皮的”不合时宜“,新党当权反对新党,旧党当权他反对旧党;新党上台贬他,旧党上台也贬他。他的一生命运多舛,并非由于他命运不济或是不通世务,其根本原因在于他刚正直率,不屈己阿人、不媚俗附贵的正大人格。不愿意忍气吞声。
苏轼用■■极高明而又中庸”的生活方式来对待自己周围的一:-切,达到了中国土大夫在人格修养上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天Ij地境界。而这种理论上的境界,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达到的。这种人生境界的文化意义和对后世文化的影响是非-,常之大的,道出了人的生命价值和生命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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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隐于山林观于世
人的思想中有些不占主要地位的因素,在一定的历史时机下,也会一跃而成为影响人行动的决定性因素。
寄情山水乃是小忍,身在仕途,察黎民之疾苦亦是小忍。寄情山水落个清闲、察黎民之疾苦落个好名声。唯有跳出污浊的官场,隐于山林,又能察黎民之疾苦才是大忍。
壮志难酬辞官归隐
陶渊明一生热爱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好读书,不求其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他的曾祖父是晋朝的开国元勋陶侃,曾官至大司马,不幸到陶渊明这一代家境衰落,父亲又早逝,不幸中的万幸是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陶渊明得到了自由发展的机会。
出仕做官本非渊明宿愿。他从青少年时代便向往一种如鸟儿一样欢快自由的生活,养成了直率的性格。但是另一方面,他从小就接受了儒家入世的教育,自己的曾祖又是名将,在那样一个重视门第观念的时代里,青年陶渊明也不能真正免俗,在社会交往上,常常被大户人家瞧不起,所以他“少年罕人事”,懒得同人家交往,经常逃到自己的爱好里,并且自负出身的高贵,自诩祖宗的荣耀,而对门阀世族表示傲视,以此获得心理平衡。他在27岁得子俨时写的《命子》诗里,
把古代唐尧,历代名臣如陶步、陶舍、陶青等来做祖先,接着又把曾祖、祖父、父亲三世的功名地位一口气颂扬出来,对儿子进行教育,激励他要继承传统有所作为。这都表现出陶渊明的等级观念。
约在公元380年,晋太元五年时,《三礼》专家范宜开始在江州豫章(今江西南昌)提倡儒家六经学说,开创了当地经学研究的风气。当时名士谯国、戴逵等都很景仰他,不远千里投其门下,读书声令人想起孔子的家乡齐鲁,10年之后,豫章太守盛倡经学,设立学校教授当地大姓子弟,人数多达几百人。从此,“江州人士,并好经学”。可见,儒家学说在当地还是很发达的。另外,江州刺史王凝之于公元391年冬集中了中外僧徒88人,在庐山翻译佛经,而他又很笃信五斗米道教。可以说,陶渊明周围的思想氛围是错综复杂的。
青年陶渊明虽然“性本爱丘山”,不以俗事为扰,但在各种因素的促使下、他怎能不想到社会上一展鸿鹄之志呢?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出仕,除了个性的原因,实在是由于门第衰微,一下子找不到适合他意愿的职位。
然而,实际的生活问题迫使他行动起来。29岁时,他第一次岀仕,做的是江州祭酒。刺史王凝之非常迷信道佛,他的官府常常是道士和尚禳灾咒鬼的地方。甚至后来在孙恩起义时,他非但不采取实际行动,反而躲在家里虔诚地祷告神佛派天兵天将来助阵杀敌。做这样人的属下,陶渊明建功立业的希望自然要破灭了。而且,祭酒的职位很低,要按上级的吩咐行事,陶渊明不堪忍受各种约束折磨,脑中不时萦绕着美丽恬静的田园生活。所以,不久陶渊明便辞官回家,闲居起来。
在这期间,东晋王朝风雨飘摇朝政腐败,奸臣横行,农民起义不断爆发。陶渊明本来就对做官不感兴趣,目睹朝纲的黑暗他再也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