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丹阳宫必须赶工完成!”炀帝说了这句话就走开。
“遵命。”虞世基再度叩头。
炀帝缓步走在迷楼回廊上。双手撑着腰的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骁果兵———禁卫兵——隔着一定的间隔站在那里。
骁果之数减少许多了。——虽然没有一个大臣报告这一点,炀帝却知道骁果兵陆续逃亡的事实。骁果兵大部分都是关中出身的人,都把家眷留在长安或其周边。他们归心似箭,而炀帝却一点儿没有北归的迹象。自从迁都丹阳之事决定后,骁果兵逃亡的现象益趋明显。逃亡是他们和家人会面的唯一方法。炀帝适才派出追兵斩杀以集团方式逃亡的郎将窦贤,尽管如此,这项恐怖政策未能收到多大效果,逃亡现象并未因此杜绝。
江都隋军核心的骁果兵,全都渴望返回长安,但迁都丹阳之事决定后,他们已陷于绝望状态,连指挥官也无力压制部下了。“窦贤即使不逃亡也会被杀的,他那样做实在是迫于无奈。”
军方首脑无不同情在追兵手下被杀的郎将窦贤,同样的事情,明天就有可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追兵指挥官应该和他一起逃亡才对。”
“说的也是。要是我,大概会这样吧!”
“你手下的骁果兵,逃亡的已有多少人了?”
“今天点名时,发现少了八十二个。”
“要是被天子知道,你大概会没命吧?”
“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不都一样吗?”
“我们没有道理白白被杀!”
“对!与其被杀……”
虎贲郎将元礼说到这里,把后面的话硬是咽了回去。同为虎贲郎将的司马德戡却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与其待宰,不如把他干掉!然后我们回西京去!”
现在说这类话,他们再也不压低声音,反而是在大厅内高声谈论。谁敢冒死把这情形向炀帝密告呢?连炀帝的“学友”字文化及都被卷入谋反漩涡。原来,他的弟弟宇文智及是首谋之一。
大家联合起来干!——这句话已成为这一批人的口号。
宇文兄弟是北周名门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的另—个弟弟宇文士及,娶的还是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因此,照理这—族人应会对炀帝至死效忠才对。然而,如果再对炀帝恭顺,可能会招致部属批评,甚至因而丧命。
和江都诸臣一样,他们也只有谋反一途。
炀帝被杀已是必然的命运,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完全是他亲手种下的因。当武装土兵前来奉迎时,他还不知道事态已严重到这个地步。
“世基在哪里?”炀帝问道。炀帝第一个想到的是对他最为忠贞、对迁都丹阳之事也第一个表示赞成,并且为此诸多奔波的虞世基。
“世基被枭首了。”政变一派军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已经死了……”天下之主炀帝这才知道,江都宫殿之内已无半个站在他这边的人。
炀帝被带进寝殿内。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年轻人,手执白刃站在那里。
“朕有什么罪呢?”炀帝想怒吼,但出口的却是纤弱尖细的声音。
“陛下之罪既重且多……”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后来—直没人知道。大家说,这大概是上天之声。
突然响起啜泣声。起先,众人以为是炀帝在啜泣,但这明明是幼儿的声音。原来,是炀帝末子赵王杨杲,由于惊吓过度,因而抓着父亲的衣服哭了起来。赵工杨杲这时候十二岁,他的母亲是萧氏,不过不是萧皇后,由于姓氏相同,因而她被称为萧嫔。由于是老来得子,炀帝非常溺爱他。
“斩!”
裴虔通高声喊道。一切都在异常状态之下。裴虔通如此喊叫时,想必他的心理状态也不正常吧?
“呀!”
应声冲到前面的部下由于过度兴奋,行为也异于常轨,这名汉子迅速挥出白刃。
哭泣声倏然止住。少年的鲜血溅在炀帝的御衣上。
现在轮到炀帝了。炀帝把右手伸向前道:“天子有天子的死法,不得以刀刃相向,你们拿毒酒来吧!”
“不行!”
这好像又是上天之声。声音从哪里来,没人分得清楚。
“这时候还管什么天子不天子?一样都是人!”
说着这句话走到炀帝面前的,是校尉令狐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