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到底是什么?是子鹤和润荷对她的时冷时热、忽远忽近;还是子鹤和润荷平日里的恶语伤人,离别时送的一串手链?
春苗越来越迷茫,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沉重,甚至,心脏也在一点点扩张,像大人们一样被许许多多烦恼和忧愁填满。
“花树,你在吗?”
“我在。”花树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刚刚受过伤的那种无力和虚弱。
“花树,我想哭一场,可以吗?”
“哭吧,哭吧,压抑不住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春苗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雨点也滴滴答答地落下,越来越大。
“花树,我恨死黑豆和竹竿了,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总是欺负善良的人。青牛只是想和我们一起玩,他有什么错?或者,青牛他并不稀罕和我们玩,只是路过而已,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呢?青牛太可怜了,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真正属于他的家,所有人都可以打他、骂他、欺负他,他怎么这么软弱啊?”
“或许,他不是软弱,他只是在用一颗宽容善良的心来面对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他再也不会被人欺负。”花树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但愿吧,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吧!”
“放心吧,青牛会好起来的,上天会保佑善良宽容的人!”
“花树,你说,子鹤和润荷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了吗?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子鹤和润荷总是不向着我,也不帮我阻止黑豆他们欺负青牛,反而喜欢看青牛被欺负?”
“所以啊,你能看见花树,她们看不见啊。你是心灵美好的人,她们不是。”
“谢谢你,花树!还有青牛,青牛也是心灵美好的人。”
“对,青牛也是。”
花树竟然破天荒地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春苗也笑了。
第二天,子鹤一家就离开了梨花镇。
白老师和林老师依依不舍地和镇上的人告别。子鹤不说话,也不下车,默默地坐在车上发呆。
润荷昨天送给了子鹤一个带锁的笔记本,上面写了许多动情的话——
“子鹤,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即使你离开了,我们的心也会永远在一起。等我上高中了,我就去县城里,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你的……”
子鹤看着润荷并不娟秀的字迹,句句情真意切,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
润荷不能亲自来送子鹤去县城。她在子鹤走的头一天早上,和姑姑坐火车去了北京看望爸爸妈妈。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春苗也准备了礼物——一只蝴蝶结发卡,在街上最好的饰品店里买的,五十八块钱,她攒了好久。
这个价钱,对于春苗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也怀疑自己一定是疯了,把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全部花光,只为了告别一个或许并不把她当朋友的人,这样做真的值吗?
春苗隐隐约约感觉到,她送给子鹤的不仅仅是一只发卡,还有她作为一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少女的自尊心。她不想成为那个一直寒酸、一直被人轻视、一直都最黯淡的人。
子鹤拿到发卡,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春苗感到失落,是啊,子鹤什么没见过,怎么会为一只发卡欢天喜地呢?倒是黑豆的礼物,让子鹤惊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那是一个水晶球,里面有流动的液体,有一架秋千,秋千上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幸福。
黑豆在镇上最好的那家饰品店里转悠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目光停在了那个水晶球上。他一眼就看上了它,那个带着他美好希冀的水晶球。他看到那个秋千,心里突然有一股暖流流过,火热——不,是滚烫,是沸腾。
子鹤捧着水晶球,眼睛里都笑出了花儿,和夏天时校园里的金盏菊一样绚烂、耀眼、明媚。
竹竿最是没出息,黑豆让他买个礼物给子鹤,他就去文具店里买了一支钢笔,八块钱。子鹤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了文具盒里,继续捧着水晶球看。
回家的路上,黑豆一直在骂竹竿:“你是个猪脑子吗?子鹤缺钢笔吗?你也太没诚意,太没创意了吧?你送子鹤钢笔什么意思啊?嫌弃她字写得不好,让她多练字吗?人家子鹤那支钢笔三百多呢,你八块钱买的什么破玩意儿……”
竹竿一声不吭,任凭黑豆又打又骂。
“黑豆,你……你哪儿来的钱……买……买水晶球?”竹竿一语击中要害。黑豆打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别过脸假装镇定。
“你管我哪儿来的!”说罢,黑豆就准备抄小路溜掉。
“你是不是又去偷唐铁匠的钱了?”竹竿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流利地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什么呀!”黑豆一脸的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