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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了童年（第3页）

竹竿巴不得一夜之间就长成大人，远离这个让他感到寒冷和孤独的家，去唐铁匠的铺子里当徒弟，等学成了以后就去城里开个铁匠铺，挣钱养活姐姐。姐姐再也不会吃不饱，再也不用住地下室，再也不用大晚上描眉画眼地去上班了……

竹竿想起姐姐，眼睛里又有了泪花。

黑豆说：“走，我们走吧，去找她们三个玩。”

说着，竹竿就跟着黑豆一起出了门。黑豆的爷爷是个瓦工，每天都早出晚归，去给人家修房。

在黑豆的童年里，最多的东西便是自由。最缺的就是钱，爷爷从来不给他一分多余的零花钱，爸爸妈妈从外地寄回来的钱，就算指明了要给黑豆，黑豆也得不到一分。

爷爷总说：“你小孩子要钱做什么！需要什么给我说，我给你买。”可结果往往是黑豆要的任何东西，爷爷都会找借口说不买，或者就是买了，也是最便宜的那种。

黑豆伤感地看着天空，看着云。

不远处的仙女河边，子鹤、润荷和春苗在芦苇丛前面的草地上躺着说话。

轻风吹过，午后的阳光渐渐失去锋芒，不再刺眼，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显得优雅起来。

子鹤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三条手链。紫色的水晶珠子闪着晶莹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子鹤托起三条手链，在阳光下晃了晃，郑重其事地说：“送给你们的，我们一人一条，希望我们永远都记得对方，永远不会忘记这份友谊。”

润荷心思细腻，敏感多思，遇事就爱掉眼泪，伤心时哭，开心时哭，感动时还会哭。听了子鹤一番话，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手背上，一头扑进了子鹤的怀里。

面对分别，面对即将告别的童年，她们依依不舍。

春苗本是个不轻易流泪的孩子，可是子鹤的离开，却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幅拼图从此少了一块。

小学六年的生活，她们形影不离，常常争吵，又常常不舍。六年来，谁也离不开谁。

黑豆远远地就看见她们三个抱在一起，嘲笑着说“女人就是麻烦，总爱哭哭啼啼”，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酸楚。

竹竿嘿嘿一笑：“子鹤……子鹤走了，以后……以后她们就不……就不欺负我了。”

“我呸！我宁愿天天被子鹤欺负，也不想她走。”

“你……你……你喜欢她？”

“喜欢你个头啊！你懂个屁！我们就是同学，是好朋友！”黑豆对着竹竿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气急败坏却难以掩藏内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羞涩。

“好好好……我……我说错了，我错了……”竹竿蹲下来，双手抱着头，一边默默承受，一边求饶。

一阵打骂过后，黑豆又伤感起来。

云渐渐散去，天空静悄悄的，暮色悄悄地降临，笼罩着整个梨花镇。仙女河清凌凌的，像一条打了褶皱的白绸子，默默地流淌着。

3

润荷不哭了，春苗也不哭了。子鹤擦了擦眼泪，对着黑豆一顿白眼：“你们神经病啊！”

原来黑豆把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水花溅起来，溅得她们满身满脸都是。

润荷站起来，想扔石头还击。

黑豆和竹竿站在河对岸，竹竿正在捡石头，只要润荷敢扔石头给他们，他就再扔一次。

这样的打闹，是家常便饭了。黑豆总是爱搞破坏，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从来也不会像欺负青牛那样动真格的。

“你们过来吧，我们正要给子鹤送别呢！”春苗说。

黑豆一边跳进河里，蹚着水往河这边走，一边笑道：“你们女人真是麻烦，还送什么鳖（别），就送个乌龟好了！”

竹竿跟在黑豆后边，依然没有打算扔掉手里的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扔掉，仿佛拿在手里更有安全感。

河水不深，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哼，送你个乌龟王八蛋！”润荷趁势还是把手上的石头丢进了河里，水花四溅，黑豆和竹竿的脸上、身上顿时湿了一大片，仿佛一个夏天的炎热都被这凉爽赶走了。

竹竿把手上的石头也丢进了水里，试图把水花溅起来还击。三个女孩子已经手牵手地跑远了，水花溅到芦苇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滴滴答答，从白色的芦苇花上落下。

他们欢笑着，追逐着，你打我一下，我踢你一下，你揪一下我的头发，我朝你扔个石子儿……那些伤感的情绪随之散去，那些离别的话语最终没有说出口，所有预设好的离别场景统统作废。

青牛把牛儿们拴到柳树上，看戏似的歪着脑袋看着这些孩子快乐的身影。

春苗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青牛身上，他穿着一件新的藏青色短袖衫，棕色短裤，鞋子没在青草里，但她猜想，一定也是一双新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