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豪杰愣了一下,说:“你爸是警察,也有枪,为啥让我去弄枪,你不弄?”
谢地说:“我爸他们是小警察,枪就那几支,少一支就立即知道了,我哪有机会下手?军队枪弹像萝卜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弄两支枪还不容易?”
高豪杰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谢地说的也有道理,他只得点点头,但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你也别抱多大希望,我尽力而为,如果实在弄不到,你也别怪我。”
谢地说:“不怪你,实在不行,咱用手掐也要把这些日本人一个一个地掐死。”
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军队的枪弹确实像萝卜白菜一样普通,但却不可能像萝卜白菜那样让你想拿就拿,高豪杰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从部队弄来了一颗手榴弹。
这也让两人激动了半天。虽然是第一次用手榴弹,却也难不住这两个燕京大学的学生,他们一会儿功夫就摸索出来如何使用了。两人都很兴奋,争着要把这颗手榴弹扔到日本浪人开的鸦片馆去。最后没办法,两人用锤子剪刀布的方法解决了。谢地的运气好,他用剪刀把高豪杰的布破了。高豪杰耍赖,以事先没有讲明规则为由,重新开始,三局两胜。结果,谢地三局全赢了。高豪杰哭丧着脸,说,那好吧,但你不能一个人去干,一定要叫上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谢地答应了。
两个人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行动的。他们在日本浪人的鸦片馆对面一条小巷里盯了半天,确信没有中国人进去后,谢地猛地窜出去,把手榴弹扔了进去。高豪杰心有不甘,从地上摸了一块砖头也一起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手榴弹在鸦片馆开了花,传来一阵惨叫,两个年轻人慌慌地逃走了。
在1935年的冬天,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谢天加入了驻扎在北平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学生军训总队,也就是说,他当兵去了。这是好事。国难当头,有钱有钱,有力出力。看不出来,人家还真是热血青年。好。第二件事,谢地失踪了。
日本人的鸦片馆被炸,这可是件大事儿。谢让带领江一郎赶到鸦片馆,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弹片,立即判断出来这是一枚军用手榴弹。日本浪人被炸死两个,重伤三个。谢让一方面感觉出了口恶气,另一方面又感到棘手,这肯定是二十九军的人干的。他既没有能力把手伸到军队去,也没本事儿降服日本人,让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如何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他刚开始还想打个马虎眼,想把这案子弄成一个无头案,赶紧让江一郎带着警察把遗留在现场的弹片都找出来藏匿起来,但樱井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还是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弹片。他在手里捏了捏那块弹片,说:“这是你们军队干的。”
把这事推给军队,倒也没有谢让什么事儿了,但谢让不会这么干的。能揽下来最好自己揽下来,当作一般治安案件处理最好,省得日本人节外生枝。谢让沉吟片刻,说:“我们不能凭着一块弹片就判断是军队干的吧。樱井先生,你也知道,就在前几年,中日在长城还打过仗,散落在民间的枪支弹药多了,说不定就是哪个大烟鬼干的……”
藤野严八郎吼道:“你这是狡辩,大大的坏!”
樱井阴森森地盯着谢让看了半天,说:“那么,我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了,半个月内你如果交不出人,这事就由我来处理了。”
谢让还想再说什么,这个可恶的日本人竟然不理他,带着藤野严八郎拂袖而去。
谢让万万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是儿子谢地干的。
傍晚时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家时,还没到院子,听到谢地在和周樱说话。他留了一个心眼,站在院门外竖着耳朵听了听。前些日子,他就感觉到,谢天和谢地都对这个叫周樱的护士有好感。谢天没事儿就往家跑,见到她有说不完的话,谢地看见她,眼睛也格外亮。怎么说呢?周樱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人小,懂事。在这帽儿胡同,是公认的好心人。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给她说一声,再晚,天气再坏,她都会赶过去,该吃药的吃药,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虽说她只是一个护士,但不亏父母是医学院的教授,她的医术在帽儿胡同足够用了。这让生活方便了很多。她还喜欢孩子,谁家孩子哭了,她过去抱抱,逗逗孩子,孩子一会儿就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谢让很好奇,谢地会给她说些什么呢?
谢地说的话让他大吃一惊,谢地绘声绘色地给她说,是他和同学炸的日本人的鸦片馆!
所有的愤怒与惊恐都不能有,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让谢地和他那个同学躲起来。谢让闯进院里,谢地吃了一惊,忙闭上了嘴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谢让深深地吸了口气,问他:“真的是你炸了日本人的鸦片馆?”
谢地的目光躲闪了一下,但随即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炸的,我还要杀光所有在北平的日本人……”
谢让不敢再问下去了,他怕谢地把那个同学的名字说出来,周樱虽然让人放心,但这事儿非同小可,他不想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
周樱也很着急,她说:“叔叔,你不要怪谢地,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个地方让他躲起来吧。我看,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让冲她勉强地笑了笑,然后示意谢地跟他回家。
进了屋,谢地也感觉出来自己闯了大祸,刚开始还想和父亲辩论一番,但看了看父亲严厉的目光,赶紧垂下了头。谢让把门和窗户都关上,小声地问谢地:“你的那个同学是谁?”
谢地踌躇了一下,低声说:“高豪杰。”
谢让问他:“还有人知道是你俩干的吗?”
谢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除了给周樱姐说了,我没对其他人说这事,可高豪杰那边我就不知道了,他是个大嘴巴……”
谢让说:“你和他必须立即躲起来!”
谢地有点不安,问他:“躲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