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钧闻言,满面通红,羞愧无地,讷讷不能答一词。
陈雅田曰:“王大钧听着,以你之历史与人格而言,实无资格为少林弟子。你今得列入少林门墙者,想必从虚诈得来者。我不看在少林祖师面上,今日决不放过你也。”
王大钧无言可对,老羞成怒,大喝一声,标马冲前,一只鹰爪,猛攫陈雅田之面。陈雅田右手一招,招住其腕,连消带打,冲拳直劈王大钧之胸。王大钧急转身避过,一个玉带围腰之势,鹰爪再向陈雅田之腰部穴脉擒来。陈雅田转马一闪,挥拳应战。二人便在厅上,拳来脚往,展开血战。
陈雅田虽为八拳能手,名震三湘,但王大钧自从海川习鹰爪擒拿功及虎鹤双形拳后,身形手法,敏捷非常,与以前更进一步,当下与陈雅田剧战三十余合,杀到难解难分。
陈雅田之八拳技术,虽然精妙,比起王大钧来,却逊一筹。陈雅田拳脚一慢,被王大钧一只鹰爪擒拿,拿在左臂穴脉上。陈雅田唉吔一声,浑身麻木,目定口呆,站着不动,盖其血脉受王大钧之手指强力压迫,当堂窒息,影响全身神经麻木,无法继续作战矣。
陈雅田既不能动弹,王大钧笑曰:“若在三年前,衲即再复一拳,取你性命。但衲今皈依我佛,遵照祖师遗言,饶你一命。且你非我对手,虽胜不武。小惩大诫已足,你若再怙恶不悛,继续与贫衲作对,衲必杀你。”
王大钧言罢,丢下陈雅田,奔入厅后,欲找寻罗大鹤,遍觅全馆,均不见罗大鹤踪迹,只得废然而出。至厅上,陈雅田仍木立不动,王大钧在其肩上一拍,陈雅田打一个寒噤,全身血脉始复流通,但已疲乏非常,羞惭无地,说一声再会,夺门飞遁而去。
王大钧找不着罗大鹤,悻悻而去,先回法提寺中休息。翌日清晨,王大钧再到长沙镇上,明查暗访,侦查罗大鹤踪迹,盖彼以为陈雅田之言虚伪,罗大鹤实未北行也。其实罗大鹤在长沙居住年余之后,确已北上川鄂等地,找寻王大钧,故王大钧在长沙镇上,寻访多日,仍不见罗大鹤踪迹。
话分两头。且说陈雅田当日,俟王大钧去后,垂头丧气,往杨先绩武馆,找师兄杨先绩。杨先绩见陈雅田面青唇白,形神沮丧,急问何事?
陈雅田叹曰:“杨师兄,弟今为人所败,无面目再见人矣。”
杨先绩惊问何人?陈雅田曰:“此人非他,乃师祖之仇人王大钧也。”
杨先绩曰:“王大钧已来此地乎?”
陈雅田曰:“然,彼伧已落发为僧,法号六清和尚,顷间到我武馆,找罗老师。罗师不在,彼则向我挑战,我观其手法,乃少林鹰爪擒拿功,身手活泼,非常人可比也。”
杨先绩诧曰:“据我所知,王大钧固非少林门人,彼何为竟习少林武技,想必近年蓄意复仇,故逃入空门披剃,习少林武技也。陈师弟顷间岂为彼伧所败乎?否则何为面青唇白?”
陈雅田点首曰:“然。彼伧大言炎炎,目中无人。我勃然大怒,与彼交手,大战三四十合,讵竟为彼之鹰爪擒拿所创,幸所伤不重耳。”
杨先绩曰:“王大钧亦懂鹰爪擒拿术耶?陈师弟,现在彼伧何在?你其道我前住,待我与之一较高下。”
陈雅田曰:“彼伧之地址,我虽不知,但彼既削发为僧,想必挂单于镇外之寺中也。长沙镇外之法提寺,为十方丛林,王大钧必寄住于此中。”
杨先绩曰:“若此,你即随我来,待我挫之。”
陈雅田点首,即扶创引杨先绩,奔赴法提寺来。既到寺门,询诸寺僧,则王大钧尚未回来也。二人无已,先返武馆,翌日再往,则王大钧又出外去。二人料彼必往镇上,乃急往寻之,找寻竟日,不见王大钧。翌日再往,仍未相见。
第六天午刻,杨先绩与陈雅田,寻至镇中关帝庙前之旷地上,遥见前面一僧,施施然来,身躯魁梧,满口于思,果然为王大钧也。
陈雅田乃暗牵杨先绩之袖,低声吿曰:“杨师兄,迎面来者,即王大钧六清和尚也!”
杨先绩一望,见此虬髯和尚,面目凶悍,步履稳健,知非弱者,乃迎面而前至王大钧之前。
杨先绩抱拳一揖曰:“大师殆即六清和尚,俗名王大钧者乎?”
王大钧合什曰:“阿弥陀佛,贫衲正是王大钧。施主是谁?”
杨先绩曰:“鄙人非他人,乃言永福之徒孙,罗大鹤之弟子,陈雅田之师兄,长沙杨先绩是也。据师弟陈雅田言,谓大师之技,超卓绝伦,故欲一较耳。”
王大钧大笑曰:“哦,原来你是罗大鹤之门徒!好极好极,不过贫衲声明一句,衲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衲与你前日无冤,近日无仇,你非衲之对象,此其一。你之祖师言永福,也非贫衲之对手,你等更非衲之敌,胜你不武,此其二。衲今所寻者,乃你之师父罗大鹤耳,你知机者,快快回去,否则贫衲恕不留情矣。”
杨先绩以其言词傲慢,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当胸一拳,劈向王大钧心窝。王大钧左手一挡,招住杨先绩之腕,反手一拿,欲用鹰爪擒拿手,握着杨先绩之腕脉。杨先绩急收手退马。王大钧进马一拳,一个冲天炮方式,由下铲上,劈向杨先绩下颌。杨先绩右手一招,一个连消带打,击向王大钧右胸。王大钧一闪,闪过左方,伸手挥向杨先绩腰部。杨先绩急伸手拨过。二人便在关帝庙前,拳来脚往,杀到落花流水。街上行人,麇集而观。陈雅田亦在一旁观战,恐为市人所笑,不敢上前相助。
当下二人拼命决战,王大钧虽然武技精通,杨先绩亦拳技超卓,大战五六十回合,仍未分胜负。四周观众,看到目定口呆,啧啧称叹。王大钧见久战不胜,心生一计,于剧战间,乘杨先绩右拳打来之际,故意左手一扬,运气于右脚,以迫其拳。杨先绩之拳落其胸,隆然一声。杨先绩意欲缩手,王大钧之鹰爪擒拿已到,一爪抓住杨先绩之腕,发指力将其腕间穴脉一揸。杨先绩之血液突然受压,打一寒噤,当堂目定口呆,全身麻木,僵立不动。
王大钧自抚其胸,隐隐作痛,乃苦笑谓杨先绩曰:“你之技亦颇超卓,可惜赋性忠直,求胜心切,遂为贫衲所算耳。若非衲早有预备,必重伤肺脏,口吐鲜血也,幸今安然无恙。杨先绩,今日本欲再加一拳,把你送上西方极乐世界去,但今你已失去抵抗力,若然乘危杀你,非大英雄所为。再饶你一次!”
王大钧至是,回头喝一声:“陈雅田,你可扶师兄归去。”
王大钧言罢,伸手在杨先绩背上一拍。如弄魔术一般,杨先绩又打一寒噤,身体恢复自如,但疲乏如死,无法再战,眼看着王大钧施施然扬长而去。街上观众,皆见王大钧以诈术取胜,虽胜不武,咸嗤之以鼻,而为杨先绩呼不值,但王大钧已去矣。杨先绩只得偕陈雅田返回武馆休息,以为王大钧所败,羞愧无地,于翌日结束馆务,来到辰州,投言永福之家,再求深造。
话分两头。且说王大钧回到法提寺后,入到禅房,关上双门,解开衣襟检视胸部,只见一片瘀黑色,知积瘀于胸上也,乃取跌打药敷涂,上床休息。幸所伤只在肌肉,三五日后,已经复原,再到镇上,明查暗访罗大鹤之踪迹,始终不见,知陈雅田之言不谬。暗念陈雅田曾谓罗大鹤到川东寻我,好,待我赶往川东,与罗大鹤一决雌雄。
王大钧想至此,乃于翌日晨午,收拾起袈裟度牒戒刀,离开法提寺,望北而行。不三日,到武昌,买舟溯江而上,到三峡。时值春夏之交,滩流湍急,小舟难越。王大钧舍舟登陆,绕道武当山下前行,半月前后,始回白帝城。王大钧乃先回镖局,探视其门徒徐君可等。
王大钧离川东已两年有余矣,当下回到白帝城,其白鹰镖局之中,门徒樊六明、田家骏、李亚坤等,正闲坐局中,忽见一僧到访,视之,原来乃其师王大钧也,因落发为僧,牛山濯濯,见面几乎不相识。当下众门徒接王大钧入到厅上,问安既毕,王大钧举头一望,见白鹰绣旗,虽仍挂于厅中,但门庭冷落,景况萧条,与当年之车马喧闹,生意兴隆者,有云泥之别,乃诧而问诸人。
樊六明叹曰:“自师父别后,景况日非。大约因罗大鹤之故,致使白鹰镖局之声名大落,客商均转聘别间镖局押镖。沿路绿林,亦均看我等不起。今师父回来,正好设法恢复昔日名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