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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年的最后一场疾病,给蒋萍狼狈的人生又加了一层厚重的积霜。
如果蒋沐凡还算是蒋萍的孩子,那么人生的三大悲剧她就占了两个——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也许丧子说的有些过了,但如今这局面,其实也与丧子无异。
结果两大悲剧占下了之后还不算完,还要让她落得个后半生疯疯癫癫,最后的时刻又痴痴傻傻的结局,简直应了那句不得好死的词。
可若是再这么一算,蒋萍最后如果能浑浑噩噩一点,竟对她还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毕竟痴傻了,也就不会再受折磨了。
……
贺薇到的时候妈妈还在睡觉,杨阿姨一直尽职尽责的在一旁守着。
贺薇从贺白的口中得知,母亲今天是如何晕倒又如何被送进的医院,最后又是做了什么样的检查再来又是怎样确的诊,之后终于又是一个破防,钻在夏萧的怀里难以再坚强了。
贺薇宠惯大的,就算后来家庭遭了那么严重的变故,她成长归成长,那因为贺振华十几年的过分溺爱而塑成的娇气的性格,总是没办法彻底抹去的。
夏萧把贺薇有事没事总是爱抽抽嗒嗒哭鼻子的事情训了很多年,但此时此刻,夏萧搂着贺薇的肩膀,也是多少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怀里的丫头一张一张的递纸。
贺白则四平八稳了许多,站在母亲的病床前跟个局外人似的冷静,再加上他身上的白大褂,更觉得这病床上的悲剧仿佛是与他无关。
贺薇一边用纸团堵着眼睛一边不断念叨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日子为什么就是过不好啊”的丧气话,听得一旁的杨阿姨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睛。
夏萧皱着眉头接着贺薇的话把子一直安慰着,但除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有力的能宽慰人的话。
最后贺白实在是不堪其扰,揉了揉太阳穴跟贺薇说了声打住。
“妈不过就是病了,又不是要怎么样了。”
也许是不耐烦,贺白的话多少有点不大好听。
他瞥了一眼贺薇和她那总是入不了自己眼的未婚夫,道:“以后就是健忘一点,她精神问题都这么久了,这也算不了什么,回去按时吃药按点复查,听人家医生的安排,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别在这儿要死要活了,该干嘛干嘛,什么都不影响。”
贺薇坐在熟睡的母亲旁边撇着嘴一怼:“怎么不影响?这可是老年痴呆啊。”
贺白白眼一翻:“老年痴呆怎么了,总比肿瘤好,起码不痛苦吧。”
他说的是相当的轻巧,仿佛下午在那医院的梧桐树下独坐了几个小时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贺薇不恨贺白的刀子嘴,但还是难以释怀道:“可是她会忘了我们的。”
结果话音还未落,贺白便毫不留情的依旧不接招。
“别矫情了。”他抱起了胳膊,眉毛一挑的望向了贺薇,“你觉得她现在又能记得多少呢?”
说着,不等贺薇再次反驳自己,贺白便冲床上的人努了努嘴,毫不避讳的说:“她现在的精神障碍就已经让她选择性的失去了许多记忆了,再让时间抹去一点也无关紧要。”
然而贺薇像是习惯了贺白这样逮着人脊梁骨戳着说话的毛病,她陷在自己的悲痛中还是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