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千斤哈哈大笑曰:“哦!原来系一个秃奴,你们做得好事,今日图穷匕现,任你插翅难飞。”
和尚闻言,状殊镇定,笑曰:“童千斤,在至善禅师处学得两三下散手,私逃下山,便敢到处逞能,惹是招非。我今日劝你事不关己,切勿干预,否则日后懊悔无及也。”
童千斤曰:“你等出家人,借着佛门胜地,谋及妇女,劫财劫色,如不回头悔改,自首招供,我童千斤誓必殺尽你等秃奴。”
和尚一听,勃然大怒,突从身畔拔出匕首,扬手一掷,向童千斤面部飞来。童千斤向下一伏,匕首插于树干之上,铿然作响,深入二寸。
童千斤笑曰:“秃奴,技只此耳,尚有何能,尽管放出。”
和尚猛扑上前,一个黑虎偷心,一拳兜心向童千斤胸部撞上。童千斤使出少林秘传独门腿,耸身一跳,离地五六尺高,避过来势,两腿齐飞,向和尚胸部踢来。
此路拳法,敏捷而力劲,腿风猝然,等闲不易避过。假如技击肤浅之人,虽然避过两腿之攻击,但却多数为腿风所推倒者。
不料和尚武技湛深,就地一滚,滚开丈外,哈哈笑曰:“童千斤,出到秘传独门腿,技穷矣。尚有何能,尽管放马过来。”
童千斤见一击不着,心中不禁着慌起来。盖此路腿法,自己认为得意杰作,而为至善禅师所秘传者,百发百中,今竟为和尚所识破,然则和尚之技,的确在自己之上者矣。苦战良久,并无所得,倘若仍然苦战下去,难免遭和尚毒手。三十六着,都系走为上着,至多回去之后,再想其他办法以殺此秃奴辈耳。
想既定,就地拾起大石一块,向和尚迎头飞来。和尚一闪,童千斤乘机拔开脚步,向小北门飞奔,转瞬及于城门之外,纵身跃上城墙。在夜色迷蒙之下,犹闻和尚哈哈大笑曰:“黄毛小子,竟敢捋虎须。走迟半步,必叫你赴西方极乐世界,朝见我佛如来也。”言罢,转身拾回巨囊,向北方郊野,飞奔而去。
童千斤心心不释,又复跳出城外,紧蹑其后,至白云山下,忽失和尚所在,爬上树巅四望,亦无踪影,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正惊讶间,突觉背后一阵狂风吹至,千斤连忙闪过。哦,原来和尚不知于何时立在自己背后,挥拳痛殴。差幸自己武技相当,一闻拳风吹至,已知有人暗袭,闪避迅速,未遭毒手。
童千斤避过来拳之后,发足狂奔,逃离和尚有四五十丈之遥,回身再视,则和尚已不知何去,遍觅未见踪迹,只得丧气而回城下,越过城墙,遄返童福家中,视童福伤口,红肿已褪,渐有起色。
童福见童千斤回,问曰:“千斤兄,今晚去边,有何新发现?”
童千斤曰:“福弟,今晚我在西禅寺门口,遇见一个和尚,假扮俗家,背负巨囊,向北而奔。我跟踪而往,曾与和尚酣斗。殊料该和尚武技,尤胜于我,尚幸未遭毒手。然可惜未得跟踪其窜往何处,巨囊内贮何物。否则获得证据,依律控告,不愁不拿尽秃奴也。”
童福曰:“千斤兄经过几次侦察,皆无所获,可见寺僧武技,确属惊人。倘若不另行设法,单靠你一人行事,我看终无成功之日。不若遄返福建少林寺,报告至善师尊,委派武技高深之同门下山协助,如此方是上计。”
果然一言惊醒梦中人。童千斤曰:“福弟之言诚是也。不过你之伤势尚未十分痊愈,故未放心前往耳。”
经过十日之后,童福伤口已完全平复。童千斤乃执齐行装,遄赴福建,再投少林寺至善禅师座前,报告西禅寺僧之作恶罪状。
童千斤取道东莞、惠阳,直趋福建,晓行夜宿。这一晚,行到惠阳城外,天已垂暮,看见路旁大树底下,立着一间客寓,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因即迈步行入,投宿店中。客寓建筑颇觉宏敞,庭台花榭,饶园林景色,因就西厢辟一房,暂作居停。
童千斤卸下行装,步出房外,呼店役购备酒菜,在店内独酌起来。酒后,明月已上,月影从窗棂透入,别饶逸致,因就房中燃起蜡炬,从行箧检出少林寺拳术秘记一书,就蜡炬下细视。书为至善禅师所授,纪载少林拳术之精华者。
正凝视间,忽觉房外檐前声音微响。虽然声轻而细,但童千斤精通技击之人,当然目观四面,耳听八方,何等机警,一闻此种声音,知道有人在房外偷窥。自己初入此店,未知店内之人,存心何若,当即将蜡炬吹熄,闪身床后,藉着窗间月色,向外一望,檐间倒挂一人,正向自己房内潜窥,一见蜡炬吹熄,已知秘密泄漏,瞬息不见。
童千斤心中打特,自念初临贵境,未有仇人,若云黑夜寻仇,一定未必,此必是穿窬小窃,欲劫箱倒箧耳。
檐际之黑影去后,童千斤满腹狐疑,不敢上床,潜出房外,将房门倒锁,潜伏于房门对面之大树底下,以待黑影而来。
三鼓前后,果见黑影再出现于檐际。影长且大,是个身躯魁梧之人。童千斤屏息以候,观其究竟。
黑影在檐际窥察良久,觉房内人声寂静,以为房内人深入睡乡矣,从檐上一跃而下,立于童千斤之房前,从身畔拔出匕首,长可五寸,在月光下,烨然生光,以匕首刺入窗隙,潜将窗棂撬破。窥其意,似欲潜入房内,对己不利者。童千斤看个亲切,不禁勃然大怒,立从树下飞身上前,一拳向黑影背后劈来。
不料拳尚未到,黑影突一转身,伸左手一招,搭住千斤之拳,就将右手所持匕首,迎面插上。童千斤把头一侧,飞起右脚,向黑影小腹踢去。黑影一闪,跃出天阶。童千斤在月色掩映之下,辨清那黑影。
讵料不看犹可,看清楚之后,当堂令童千斤诧异莫名。那黑影并非别人,乃西禅寺内那个长大和尚,亦即小北门外背负巨囊而奔,曾与己深夜酣斗之人也。不知于何时,被和尚发觉自己行踪,暗随而至,拟于夜阑人静,暗施毒手。差幸童千斤亦非弱者,发觉尚早,识破阴谋。
当下亦跃出天阶,厉声喝曰:“秃奴听着,今晚鬼鬼祟祟,暗随老夫,用意何在?若不明白说出,好教你丧命于我童千斤之拳下!”
和尚笑曰:“童千斤,你以为静悄悄窜上福建少林寺,请至善禅师相助,我便不知乎?实告汝,有我们大主持至虚和尚在,就算至善亲来,亦不惧汝。所恨者,汝童千斤为何偏偏要与我西禅寺作对?今晚狭路相逢,天假机会,我悟因和尚誓不放过汝也。”
童千斤曰:“原来你就是悟因秃奴乎。你好事多为,奸殺少妇,破坏佛门清规,死有余辜。”言罢,再进马,使出一个单龙出海之势,左拳掩护着胸部,右拳向悟因和尚冲来。
悟因不慌不忙,一退马,避开童千斤之拳,一闪身,走出天阶上。童千斤衔尾追出。两人就在月色澄明之下,交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