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下,六角花灯的穗儿荡荡悠悠。
“秀儿姑娘?”爽落的男声突然将她惊醒,秀儿一回头瞧见小厮干净的脸,目光旁落,忙道:“曾大夫,这边。”
三个人一起到了房间外,秀儿立在门口道:“大少爷,大夫来了。”
“进来。”昏暗的房间里传出男人温和的声音。
秀儿一愣,请了大夫进去,她随后进入,第一时间找了灯烛,让房间里亮堂起来。
转身抬眸,又是一愣。
许一生这房间不大,木床只容一人睡。此刻,挺拔颀长的男人屈尊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一手扶着自己通房丫鬟的膝盖查看。屋里光线不好,他侧着脸也能露出英俊的面庞和微拧的眉头,在她看过去的当口便抬眸看过来,淡声说:“过来照亮。”
秀儿哎一声,连忙过去。
程放便抬头朝大夫道:“看看这伤。”
府里的大夫年近花甲,须发花白,闻言连忙上前,细心查看,心里还忍不住一阵喟叹。
入府二十年,他一直为各位贵主子瞧病,很少为丫鬟瞧,尤其还是这么不值一提的小伤。跪一个时辰而已,膝盖上一点淤青,这种情况的伤痕在下人身上再寻常不过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低头看完,微笑说:“不要紧,抹一点消肿祛瘀的药膏,几天出去就恢复如初了。”
程放点点头,又吩咐:“诊脉。”
大夫一愣,抬眸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许一生。
这姑娘他知道,老太太跟前原本挺得脸面的一个丫鬟,眉清目秀,肤白貌美,被几个管事垂涎了许久,在去年被老太太送进了大少爷房里伺候,一直也没闹过什么问题。
“你在看什么?”不悦的男声突然打断他思绪。
程放盯着须发花白的老大夫看,一股子审视又警告的语调,脸色更难看,让年迈的大夫心里都突突了两下,顿时低头。
“诊脉!”程放提高了语调。
这一声更是将房里几人吓了一跳,曾大夫连应了好几个“是,”手指搭上了许一生皓白的手腕。
边上,秀儿和小厮小武俱是瞧见,自从这曾大夫手指搭上去,大少爷这脸色蓦地又阴沉了一大截,那股子不悦的劲儿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好像曾大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们都发现,当事人自然也察觉。
曾大夫很快地松了手,一本正经地说:“暑邪致病,不严重……”
“不严重?”程放打断他说话,幽深黑亮的眸子盯着他,明显很不满的样子,“她在发热。”
“……”曾大夫话说半截停下,琢磨着他的意思大抵是想让这娇人儿休息,便立时改口说,“暑邪入侵导致发热乃至晕厥都很寻常,算不得大病。不过,肯定也不能小觑。一生姑娘身子弱,最好多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回头我开几味药,一起煎了服用,能好的快一些。”
程放脸色这才缓和一分,淡声说:“有劳了。”
曾大夫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听见他又吩咐说:“小武,你跟曾大夫去拿药方。”
“是。”
小厮这声音刚落,又听见他吩咐:“让厨房熬上绿豆汤。”
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少爷,粥好了。”
“端进来。”
双双将小米粥端进来便察觉房内气氛有点诡异,再看到自家大少爷亲手将许一生裤腿拉下去盖住她小腿,登时惊骇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许一生自然也察觉这极为不妥,可到现在程放都根本没表露过身份,刚才进来说话也是一副原主的语调神态,她反抗无效后除了受着好像也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个少爷,到底是那个程放吗?
她有点糊涂了,直愣愣地盯着程放瞧。
程放察觉到她的视线,神情都柔软许多,吩咐众人:“再没什么事都出去,粥给我。”
双双连忙将小米粥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