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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菩提树下(第4页)

在她刚刚走进学校的那年,先是母亲不见了,接着父亲也离开了。每一个孩子都有爹和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爹妈却都消失了,上小学时,紫英常被同学嘲笑没爹没妈,紫英无言以对,只有偷偷地哭。紫英无法理解家中的变故,爷爷奶奶不告诉她真相,她便自己四处打听父母亲的消息,但总是一无所获。过了几年后,几乎每年秋冬时节都会有和尚到家里来。和尚到俗家屋里来通常都是为了化缘,但紫英家一贫如洗,哪有什么可化的呢?有一次,紫英回家看见爷爷与一个和尚坐在堂屋里,和尚把一沓钱正往爷爷手里放。紫英终于知道,和尚来家里不是化缘,而是带钱过来,一定是消失多年的父亲带来的。隐隐听说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当和尚,和尚是没有收入的,也不知父亲是怎样攒下一点钱,然后托往北去的和尚带回家里来的。也许父亲是在春天在夏天托付给和尚,和尚要一路修行一路挂单,常常要经过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带到家里来。

也许还要经过几次转手托给顺路的其他和尚,但时间再长一定会带到。和尚也不知道那是多少钱,钱往往是用黄纸包着。爷爷接过也从不数,只是向和尚作揖,和尚走后才把钱交给奶奶。奶奶打开来,里面有一些大票子,有十块的五块的,还有些小票子,两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毛票。和尚往往要歇一会儿,他和爷爷的谈话无非就是天气、庄稼、病灾,等奶奶把饭端来便拿起筷子吃饭。通常是面条,细粮断顿时就做搅团,和尚走时奶奶还会给装点干粮。

紫英知道,父亲托人带来的那点钱不够用。爷爷奶奶在庄稼地里滚爬,在日子里抠啊省啊,供她上了高中。高二那年,爷爷胃痛犯了,在炕上滚了一阵,紫英帮他按肚子按不住,奶奶在一旁哭天抢地。后来,爷爷痛劲过去了,拉着紫英的手说:“英子,要把书念完啊!有一天你会见到你爹的,你爹读书多。”转过脸又对奶奶说,“老东西,你要多撑一阵子,把英子供上大学!我是管不上了,我已经多赚了好些年了,不亏!”

紫英刚上完高二,爷爷就殁了,只剩下奶奶一个人陪着她。

上高三那年奶奶也撒手尘寰。也就是这一年,紫英知道了那一道刻在家人身上的魔咒,知道了为什么父亲早年就没了踪影。因为,她自己也开始了第一次疼痛——胃病,一种奇怪的无法治愈的遗传几代人的极其凶险的胃病,痛起来难以忍受。那莫名的胃痛,发作前没有任何征兆,一旦发作,突然胃里像是有一把钻头转起来了,飞速地旋转,搅痛整个胃、整个腹腔。有一次在教室痛得不省人事被同学们送回家。紫英曾见过爷爷疼痛发作的情形,幼时也见过父亲疼痛时的情形。是一个什么样的魔咒纠缠不休地附在亲人身上?爷爷、父亲,现在轮到自己了……

紫英咬着牙关念完高中,参加了高考。当家里最后一把粮食吃完的时候,通知书寄来了,紫英完成了爷爷奶奶的遗愿。村里乡亲们前来祝贺,还送来粮食,村委会也张罗着给紫英办救济、凑学费。然而,在那个炎热的长夏,紫英却动了离开的念头,要去远方寻找父亲。

父亲之前留下了几本书,《地藏菩萨本愿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等,她开始一本也看不懂,但没别的书可看就反复看,慢慢地也能看个半懂了,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这些书。离开家乡前夜,紫英一直在看这些书,一不留神就看到了天亮。当曙光照在书页上,字迹变得清晰而明朗时,她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心里突然明亮了,清楚了自己要去的远方。心安定下来了,不再恐惧、不再惶惑。她收拾了几件衣裳,把几本书包在包袱里,奶奶留下的钱装在贴身处。就这样,一个包袱,一把弦琴,她上路了。弦琴是父亲留下的,很简单的一块桐木板做的琴身,上面绷了五根弦,却能发出好听的声音。紫英记得上学前常常坐在父亲身边听他拨弄这把琴,父亲离家后,紫英常常和琴说话,问父亲去了哪儿,弦琴无语。后来她会拨弄了,似乎弦琴能听懂她的话,她就更离不开它了。这把琴她要一直带在身边。

紫英走出镇子时,天色还未大亮,整个镇子和田野都是静悄悄的。前面是哗哗流淌的漆河,过了漆河桥就是出镇子的大路。在桥头晨练的唐三爷看见紫英,含混地问了句:“去学校啊?”紫英点点头,还笑了笑,便走上了通向远方的大路。

紫英到火车站直接买了到宁波的车票,到了宁波就能到普陀山。为什么要去普陀山她不清楚,只是在书上看到普陀山有很多寺庙,那里是出家人的天堂。到了普陀山,紫英才知道普陀山很大,有很多寺庙,观音菩萨在哪一座庙里呢?有的太宏伟,庙里人太多,她不敢进;有的也不让她进。紫英便跟着香客向城外的山里走去,每座山上都有寺庙,紫英走进很多家寺庙,哭着说她要出家,求人收下她,最终都被赶出庙门。三个多月后,在花完了手上最后一毛钱之后,两天没进食的紫英走进偏远处一座不大的寺庙,紧拉着一个老尼的手说自己要出家。老尼将她推开,紫英又跪在地上,抱住老尼的腿不放。老尼只好带她到住持面前,还没说几句话,跪在蒲团上的紫英侧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老尼去厨房热了一碗粥端来,唤醒紫英。喝完粥,紫英看到了亲人般的面孔,刚给她喂粥的老尼和慈眉善目的住持都疼爱地看着她,那眼神和奶奶一模一样。但听紫英说完要出家的事以后,住持还是摇头不止:“你还小,不要说这种话,快回去吧。”

出了庙门,紫英没有远离,一直等机会再次进入庙里。三天后,老尼再次带着她来到住持面前。这样的情景已经重复好几次了,老尼一次次把她送出庙门,还给她送了干粮和盘缠,可紫英死活不离庙。老尼没办法了,又一次带紫英到住持面前替她求情。

住持说:“孩子,回家去吧,你还小,应该去上学。”

老尼说:“这孩子给我看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过期了。”

住持问:“你为什么不愿去上学?”

紫英泪流满面地说:“我想上学,但命运不让我进入俗世的学校,我想将来去佛门里的大学念书。”

住持明白紫英所说命运的话由,紫英曾两次发病晕倒在寺庙门口。她不由得心生怜悯,再次劝道:“孩子啊,有些事情是放不下的。”

紫英膝行几步,双手攀住住持的膝盖,声泪俱下地央求道:“我已无事可放,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尼也含着眼泪求情:“这孩子命苦,父亲早年进入佛门,她投身佛门,还盼着有与父亲相见的一天。”

住持往前探了探身子,慈祥的目光像一束阳光罩住了紫英,缓缓地伸出枯瘦的手,抚摸着紫英乱草一样的头发:“我佛有好生之德,不会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好生命沉沦于苦难之中。”

老尼对紫英说:“住持答应收下你了,快谢谢住持!”

紫英一边叩头一边号啕大哭。紫英是幸运的,离开家仅三个多月时间就进了寺庙,少受了漂泊之苦。一年后正式剃度成为比丘尼,法名善云。在寺庙修行几年后考入普陀山佛学院,四年本科学业中,善云的古汉语、佛学课程成绩优秀,被学院视作佛教礼仪专业的杰出学生代表,临毕业时还被选作留校生;但善云却选择回到自己的母寺,把自己四年所学传授给寺里的年轻尼众。老师和同学都不理解善云放弃留校的做法,这是多少佛学院学子求之不得的。

但善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毕业后又考取了中国佛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前行的目标越来越清晰。

在佛学院的四年里,善云的胃病也曾数次发作,似乎总在提醒她有一个病魔还潜藏在体内,时不时会跳出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尽管入佛门之后,严酷的清修生活改变了她的体质,但那个病魔还在,大四那一年发作特别凶猛,老师和同学看到胃病竟能使一个人昏厥,都大为吃惊。后来是教古汉语的教授告诉善云,中国佛学院有一位精通传统中医和藏医的教授,善治疑难怪病,带研究生传授医术。听到这个消息,善云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这个研究生班,追随这位教授学习传统中医。倘若父亲还在世就一定能相见,见面时就可以医好父亲的胃病,医好自己的胃病,拯救其他被病魔纠缠的生命。

前年秋末,研究生毕业的善云谢绝了普陀山佛学院发来的任教邀请,再次回到普陀山深处那个小寺庙,那是她的再生之地。

叩开寺庙大门,那位亲如祖母的老尼——慧明师太,一直惊愕地看着善云,直到善云放下包袱顶礼时,才认出这是经七年读书已修炼成菩萨相的善云。慧明师太扶起善云抱着大哭,哭够了领着善云去见住持,住持笑呵呵地揽住善云:“好,好!学成归来,知道你一毕业就会先回家来的。”

善云在寺里住了整整一个冬季。在这个冬季里,善云给寺里众尼传授了各项佛门礼仪,为寺里做了很多事情。开春后的一天,善云收拾自己的行装,告诉慧明师太自己要去南山,师太惊讶不已,急忙阻拦:“你怎么会想到走呢?这里是你的家,住持还要让你接她的班,指望你振兴寺庙呢,你不能走啊!”

善云无言,唯有对慧明师太顶礼。慧明师太带善云到住持面前时,住持倒像是早在意料之中,笑微微地望着善云。

慧明师太着急地说:“上师你开示开示善云,她不能走啊,这里就是她的家!”

住持抬眼止住慧明师太的话,笑眯眯地说:“善云有大愿,我们留不下她。”

善云无言流泪,像当年初进寺庙时一样跪在住持面前。住持摩挲着善云光洁的头颅:“你想去找父亲?你想医好父亲的病,还想医好天下人的病?”

善云含泪点头,依然不语。住持道:“你要去雁来山的话,带一封信交给枫林寺妙霜法师,你想做的事或许她可以帮你。”

善云惊异:“住持怎知我要去雁来山?我从来没有讲过呀!”

“你在佛学院学中医是为了什么?”

“我,我想在自己顽疾发作时能有效调理治疗,也希望能找到我父亲,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要医好他的病。我还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医菩萨,为身患重疾的人驱除病魔,挽救生命。”

住持点头:“你听我讲过多年前我患胃疾时用金钗石斛医治好的事,就想去雁来山采石斛是吧?不过,石斛不是你想采就能采到的,也不是这个季节可以采撷的。你把这封信给妙霜法师,她或许可以帮你。”

善云忙叩头:“多谢师祖指点!”

住持说:“真正的金钗石斛是强胃至药,久服厚肠胃,轻身延年。但并非所有胃病都能治,也不是唯一能治胃疾之药,你有这种念想却是一种有利治病的正念。从你昏倒在寺前入我寺门,继而上佛学院苦读,至今已十年光阴,以你的修为可以按自己的心念做事,一个佛门弟子何时何地都不要忘记自己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的初心。”

善云连连叩头表示不忘教诲,最后抬头凝望住持讲出疑惑:“师祖,我已持具足戒多年,心里还是俗念不绝,时常想起父亲,是不是六根未净,有违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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