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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第2页）

李商隐八岁那年，李嗣病逝于县令任上，整个家庭一下从小康陷入贫困。从此，李商隐不再喜欢阳光，他感觉那明晃晃的光线，把自己照耀得如此卑微。

作为家中长子，李商隐必须以瘦弱的肩膀扛起维持家庭的重任。亲友们大都贫困，无人愿意借钱。好在村里人帮忙收拾了两间闲置的房屋，勉强够遮风挡雨。

九岁多点，李商隐开始给富贵人家抄书赚点小钱，闲暇时，他还会舂米卖钱补贴家用。宽大的石臼映衬着弱小的李商隐，很多时候他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经常困得趴在石臼上昏昏欲睡。

李商隐喜欢读书，却上不起学堂，请不起教书先生。所幸村里有个读过书的堂叔是个热心肠，主动教他读书写作。

这样的贫苦经历，对李商隐的性格和人生观影响深远。与常人相比，他更渴望尽快入仕，光宗耀祖都是虚的，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才是实的。

三

李商隐记得，登门拜访令狐楚，是十六岁的一个傍晚。

他也记得，令狐楚府门外的两头石狮子是多么张牙舞爪，令狐府的大门是何等宏伟壮阔，令狐府的管家是如何颐指气使，直到天色渐晚才让没钱打点的李商隐入府……他感到自己很渺小、很卑微。

他更记得，刚与令狐楚见面时，他依然在为自己穿着粗布麻衣感到羞愧，全身上下，只有脚上一双鞋是新买的——为了这双鞋，母亲每天只吃一顿饭。

只有一件事他没想到：令狐楚见到自己就像伯乐遇到千里马一样开心，甚至还让自己随时出入府门。

李商隐感到最对不起令狐楚的地方，就是他在令狐家的资助下先后四次参加科举，每次都铩羽而归。

特别是第四次考完，李商隐心态很差，他给令狐绹写了封信，疯狂吐槽科举制度不合理。

在信中，李商隐用词很犀利：“?而绎之，真令人不爱此世，而欲狂走远飏耳！”又说：“首阳之二士，岂蕲盟津之八百？吾又何悔焉！”最后，他抛出一句狠话：“千百年下，生人之权，不在富贵，而在直笔者。”

典型的牢骚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令狐绹理解小老弟的处境，又回信鼓励又送衣物，希望他端正心态，二二三四、再来一次。

唐文宗开成元年（836），李商隐收拾好心情第五次备考，此时令狐绹已在朝中担任左拾遗。

四次失利，李商隐心里很慌，再给令狐绹写信：老哥步步高升，兄弟我却次次败北，愁人啊！

弦外之音是：帮帮忙呗！

令狐绹看完信，平静地把信丢进抽屉，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李商隐认为老哥不愿帮衬，不得已硬着头皮前去赴考。他不知道，此次主考官正是令狐绹的好友。

放榜前，主考官特意向令狐绹询问：“令尊门下，令狐兄和谁最关系最铁？”

令狐绹不假思索：“李商隐。”

主考官秒懂：“收到。”

不久，朝廷放榜，李商隐的名字赫然在列。

经过打听，李商隐才得知，令狐绹为了避免给李商隐落下靠关系上位的口实，故意不明着帮忙。

他泪目了，拉着令狐绹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

令狐绹笑道：“甭客气，你是我兄弟，我自然罩着你。”

正是这一年，恩师令狐楚病重，李商隐马不停蹄赶往汉中，为的就是见恩师最后一面。

“父亲，义山来了。”是令狐绹的声音。

“义山？是义山吗？”令狐楚缓缓睁开眼睛。

“恩公，是我，义山来迟了。”李商隐鼻子一酸，不禁呜咽一声，泪水湿了衣杉。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义山……”令狐楚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指了指枕边几张稿纸，“我的精元已然耗尽，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绹儿文采不足，这篇《遗表》就麻烦你来完成了。”

“请恩公放心，我这就去写。”很快，一篇真情流露又清晰体现令狐楚从政一生的《遗表》就被李商隐写了出来。

过了数日，令狐楚永远闭上了眼睛。令狐楚诸子奉诏运送灵柩返回长安，李商隐以从事的身份、遵子侄之礼随行。令狐家的人从来没把李商隐当外人，这一点，李商隐很清楚。为了感念恩师，李商隐写了一首《谢书》：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

自蒙半夜传衣后，不羡王祥得佩刀。

千里马得遇伯乐，夫复何求？

令狐楚走了，李商隐却没能和令狐绹同舟共济。尽管令狐绹经常跟李商隐打趣：兄弟相约手拉手，谁先放手谁是狗。

李商隐却先放手了。

虽然同是将军客，不敢公然子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