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抢着回答:“我知道,老白想买房。”
学长有些轻蔑:“大丈夫济世安民,以天地为家,买什么房子呢!”
元稹打趣道:“以天地为家,那是乞丐吧?没有房子哪有家?老白,别听学长的,兄弟支持你!”
元稹,还是懂我的。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现实,买房只是一个短期的目标。
毕竟,我的偶像杜甫当年在成都,可没少受住茅草屋的罪。一刮风下雨,必然掀房动屋漏水,一帮小屁孩还公然偷茅草,搞得我偶像大抒情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当然也理解刘禹锡学长的质疑,人家天性乐观,家里又有钱,想法自然很高大上,后来学长还写了篇《陋室铭》,特别强调:思想品德好,就算是陋室也很气派(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我不知道学长是不是针对我的,反正这气度,我服。
可我的生活却不支持我活得洒脱,正式入仕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租房生涯。
五环以外是不用住了,我搬到了三环以内的长乐坊小区。
租金很贵,不过离上班地点近,不会因堵车迟到扣工资。
三年后,我又进一步,搬到了二环以内的永崇坊华阳观小区。这里环境优美,夜晚很宁静,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搞诗文创作。
比如,我写了一首篇幅很长的诗——《长恨歌》,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重塑成理想化的爱情。
此诗一出,迅速风靡帝都,成为少男少女们必备的爱情宝典。
也是这首《长恨歌》,让我在文艺圈迅速站稳脚跟。我又把家搬到市中心的昭国坊小区,顺利完成租房三级跳。
四
“京漂”了十五年,我依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是没钱,而是没时间看房。
卸任左拾遗这出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的职务后,我本想抓紧时间去各大楼盘扫一圈。毕竟耽搁了这么多年,房价一直噌噌往上涨,越晚下手就越亏钱。
可惜,元和十年(815)六月三日发生了一件震惊朝廷的大事,让我彻底无法达成买房的目标。
那天凌晨,宰相武元衡照常乘轿去上早班,走到半路上,迎面遇到一群黑衣人拔剑行刺。结果,武元衡被砍了脑袋,身首异处地惨死在马路牙子。
堂堂帝国宰相,居然在京城被人行刺,治安怎么管的?究竟是谁干的?
凶手其实很好猜,武元衡得罪了谁,谁就是凶手。
满朝文武,谁都知道唐宪宗李纯手腕很硬,行事很刚猛,藩镇谁敢不服就干谁。偏偏武元衡也是一样的暴脾气,君臣俩整天谋划削藩。
最近,武元衡把注意力集中在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身上,他觉得这小子是个双面人,平时小动作不断。削藩大业,正好从李师道这里下手。
李师道收到情报,气得火冒三丈:“老东西!天下诸多藩镇不去搞,偏要来搞我,我弄死你!”
结果,武元衡就被李师道派杀手弄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包括宪宗在内,大多数人都沉默不语。有的害怕站出来说话会遭李师道毒手,有的担心宪宗会因武元衡之死放慢削藩的进程。
反正死的不是我,我干吗要说!
你们不说,我来说!我白居易不怕!
于是,我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上奏朝廷:“宰相街头遇刺,乃国之奇耻大辱,若不严查凶手,为武相讨回公道,天理何在?”
没想到,奏折递上去,上级还没说法,同行们就开始热议了。
“白居易越职了。”“白居易这小子多管闲事,唯恐天下不乱。”“白居易叫嚣着为武相报仇,实际是借机标榜自己,沽名钓誉!”
说着说着,我就稀里糊涂地被定了个越职言事罪,贬为江州司马。
浔阳江头,秋风萧瑟。
从一线退回三线,我的心情并未因江州房价跌落而抒畅,反倒因无端遭贬极为苦闷。
某日夜间,我来到浔阳江头送别好友。正准备握手话别时,忽听江中琵琶声飘然而来,其声悲切,如泣如诉。
我被这琵琶声吸引,索性对好友说:“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我拉着好友登船拜访,这弹琵琶的女子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我只好拜托她为我俩这失意之人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