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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 捕蛇者说（第3页）

革新派不分白天黑夜，呕心沥血地谋划着施政大计。免除赋税，放还宫女，罢宫市，禁五坊小儿，贬惩贪官，打击宦官，奖用贤臣，抑制藩镇……每一项都利国利民。

问题是，这场革新进行得太急切，涉及面太广，以致皇室宗亲、满朝文武无不受其波及，损害了多数人的利益。而且革新派的核心成员个个名声在外，性格桀骜，不太能听进群众意见，言行举止又得罪了很多人。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支持革新的唐顺宗李诵生命力太不顽强，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无法给予革新派稳定的保障。

很快，反对派以圣人久病无法理政为由，联手拥立反对革新的太子李纯继位，王叔文、王伾两大首脑，以及柳宗元、刘禹锡等八大主力先后被贬，这场革新瞬间土崩瓦解，仅仅维持了一百四十六天。

柳宗元的下一站，是在当时较为偏远的湖南永州。

他的官职，全称为“永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所谓“员外”，就是编制外；所谓“同正员”，就是享受国家官员待遇。

永州司马，听着高级，实际上就是个闲职，不能干预地方政务，加上柳宗元朝廷要犯的背景，永州甚至连公用住房都没给分配。

柳宗元带着一家老小到达永州，只能暂时寄宿在一座荒凉的破庙里，和野生动物做了邻居。

勉强安顿好住宿后，苦闷的生活就开始了。

永州这地儿的建筑多用竹木。

永州多火灾，五年之间，四为天火所迫。徒跣走出，坏墙穴牖，仅免燔灼。书籍散乱毁裂，不知所往。

五年之间，柳宗元遭遇四次火灾，每次都不得不扒墙撬窗，光脚跑路。

防火防盗之余，柳宗元还要防毒，不是黄赌毒，是真毒：涉野则有蝮虺大蜂，仰空视地，寸步劳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窃发，中人形影，动成疮痏。

田野到处都有剧毒的蝮蛇和马蜂，水里还有各种有毒的虫子，一不留神，就会生出毒疮。

在永州没待多久，柳宗元的健康状况就开始急转直下。

失眠、眼花、脱发、记忆力减退不说，他还双脚肿胀、脾脏肿大、消化不良。他想买一些茯苓调理脾胃，结果集市上卖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吃了病情反而加重。

我太难了！

生活上的苦难都能靠意志克服，柳宗元最难以接受的，是政敌无止境的污蔑和诋毁，骂他是“怪民”“丑民”。而且前后十年，朝廷数次大赦，宪宗每次都会特意注明：韦执谊、韩泰、刘禹锡、柳宗元等八人，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圣上，你好狠！

悲愤郁闷的柳宗元索性拿起钓竿，在隆冬腊月独钓一江寒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苦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剩下的，只有浪漫的山水气息了。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五

永州十年，柳宗元最难忘的还是那次基层调研、那位瘦骨嶙峋的职业捕蛇人。

捕蛇者的心声，难道不正是阻碍社稷振兴的症结所在？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地方政府巧立名目苛捐杂税，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活窘迫，难道不需要改革吗？

通过与老蒋头的交谈，柳宗元意识到革新之路是正确的。

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他依然愿意与王叔文、刘禹锡等人携手与共，革新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