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以后,秦鸢才发现今日宫里的宫人好像都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是越靠近永延殿,伺候的宫人越发的战战兢兢。直到来到永延殿,秦鸢赫然发现地上跪满了宫人和太监,人人神色哀戚似哭丧。
她脑海里茫然之色还未褪去,容昭已经拉着她跨入了殿内。
一走进房间,迎面便闻到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药味儿传来,刺得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空白之中,她看见殿中聚满的太医,以及地上跪着的一大群宫人。还有…站在一旁默默神伤的父皇和黯然落泪的母后。
发生什么事了?
她呆滞的目光落在帐帘后,容祯躺在床上,俊美绝伦的容颜惨白如纸,孱弱得让人心惊。
她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太后和太上皇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却都没有说话。
本来沉睡着的容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呆在原地的她,怔了怔,而后无奈的叹息。
“你们都退下吧。”
“是。”
太医和宫人们依次走了出去,偌大个内殿只剩下寥寥几人,相对无言。
“凝儿。”
容昭对着她微笑,“过来。”
秦鸢猛然回神,大步跨越而过,直接跪在他床前,死死抓住他的手,眼中泪水四溢,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皇兄,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前些日子才给你把了脉的,怎么会…”
容祯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宠溺。
“那是我让晏大夫用药制造的假象。”他这样说,眼神里淡淡愧疚,“抱歉,凝儿,我又骗了你。”
秦鸢克制不住的哭泣,她用力摇头,“不,不会的,你只是身体虚弱而已,这并不是不治之症…”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落在他脉搏上,慌乱而急切的说:“皇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
“没用的,凝儿。”容祯摇头,长长的叹息,“那天我对你说了谎,我不是早产而先天不足。”他神情淡淡而哀凉,浅浅叹息而无奈,“是玉绮罗,她亲手给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下了咒,待日后苏陌尘登上大燕帝位而其因病体虚弱无法生育,不得不向其递交降书,从而…使真正巫族嫡系血脉成为天下之主…”
秦鸢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容祯还在浅浅的笑,温柔的擦干她脸颊上的泪水,说:“所以那几年里,我也和你一样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体哪天就不堪重负而倒下,害怕自己突然昏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到那个时候,谁…谁来帮你完成大业?谁和苏陌尘里应外合…破解非天的阴谋?所以那三年,在我自己都不曾预料生命何时结束之前,我怎能告诉你真相让你大喜后又大痛?我不敢和你相认…因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来帮你铺好后路…”
“皇兄…”秦鸢泪流满面,“别说了,皇兄,我懂,我都明白。”她颤抖着肩膀,哭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多任性,皇兄永远都那么宠我疼我,永远都在为我操心…”
苏太后早已泣不成声,靠在太上皇肩上,嘤嘤哭泣。
容昭静静的站着,眼神沉痛。
容祯半阖着眼,温柔的摸了摸秦鸢的头,说:“凝儿,不要伤心。生死有命,我早已看开。”他唇边笑意未曾流失一分,“你忘了吗?我不喜欢你的眼泪。凝儿哭泣来的样子,好丑…”
秦鸢颤抖着抬头,四年前同样的场景踏着时光流河滚滚而来,压得她心口如千斤重锤,痛得无法呼吸。
“这些日子,你假意让我帮你选后,实际上就是引开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发现你已经病入膏肓了,是不是?”
“嗯。”容祯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静安师太的死…也是我安排的。”
秦鸢早已不关心这些,只是哭着摇头,“皇兄,你别说了,别说了…”
容祯默了默,又看向容昭。
“小昭。”
容昭走过去,蹲下来,眼神复杂。
容祯道:“我没有子嗣,这北齐只有你一个皇室宗亲。我走了,北齐的江山,便都交予你…”他微微的笑着,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本就该是你的东西…当日被我夺走,今日,我都还给你…”
容昭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曦儿…”
苏太后颤抖着走过来,蹲在床边,泪流不止。
容祯始终笑着,“母后切莫如此,这样,我便是离去,也走得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