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千花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悦和威胁,“梦白,不要和我打哈哈,我的耐性可有限的紧!莫怪我今日没提醒过你,待有朝一日你尝遍这世间辛酸,自会怨恨命运不公!到了那时,你无能为力,跗骨之蛆般的苦楚!”
姬梦白不以为意,指了指自己的脸,“是么?可师兄你看我,当年师父虽赞我大智若愚,可也断言我必是个惑世妖孽,谁人莫敌。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智若愚也好,祸世妖孽也罢,我到底是如何模样,就连我自己也不晓得。不过,只要不是那祸害苍生的妖孽便好。呵,可其实,我就是爱流泪,做不成大事。所以呀,这些个所谓的天命,其实也是可以逆转的。我逃脱了预言,还有我那乖外甥,他九岁那年不也没死成么?”
沧澜千花恼了,厉声叱喝,“姬梦白!你还好意思说?当年若不是听了你的混话,我岂能将七夜交给云德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你叫老皇帝赐婚时选了七夜,是你一手将她许给了宁止!你现在冲我发牢骚,可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又岂会有这么多的争端罹难!”
是啊,这一切都是他操控的。可那又能如何?
一字一句的听着,姬梦白索性做起了总结,“所以说,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嘛。”
沧澜千花险些被噎死,他气极,“我告诉你,人的命运必定会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进,就算你改变了过程,也改变不了结果!”
姬梦白笑了,“是么?既然这样,师兄你为何还要参与这个过程呢?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你变相的说明了,你怕我改变了结果。不是吗?”
沧澜千花皱眉,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又听姬梦白道,“师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师兄,能预知未来,你说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这么些年,我觉得它简直是这世间最坏的坏事,因为你预知了未来,因为你自觉无力改变,所以你放弃了抵抗,转而匍匐于所谓的天命。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不知道未来,最起码你有去抗争的勇气。人虽然卑微,可一旦起了斗争之心,那样的力量,神魔难抵啊!”
简直一派胡言,沧澜千花扶额,实在不想再多做纠缠,“姬梦白,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说什么,我这个人一向死脑筋,不大会转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可这么多年,我看惯生死,私以为还是有些感悟——只消凭靠自己的执念,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认输,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搏上一搏。”
沧澜千花不屑地哼了一声。
姬梦白凑近了他,真诚道,“师兄,你曾经也拥有过爱,只不过你放弃了。可如果当初你再勇敢坚持些,那么结局兴许就不一样了,你的回忆定也不会如此凄楚。说到底,你今日种种,还是看不破一个情字。上次出手,你是为了花梨,夫妻之爱。这次出手,你是为了七夜,父女之情。师兄,你何曾断情绝义?不过是从一个圈子里跳到另一个圈子里罢了。”
沧澜千花的身子刹那紧绷,他恼怒地叱喝,“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
姬梦白摇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沧澜千花,只是三个字,“偏不要。”
两相对峙,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妥协,一样的强硬,抵掌风云!
“师兄,你知道我最难忘记的是什么吗?”姬梦白的声音一瞬淡若春风,他开口,一字一句刺进了沧澜千花的心脏,直至他血肉模糊,全身揪痛!
“师兄,我最难忘记的……是那年春天。那一年,你带着花梨来乾阳找我。那时候,天空比现在更蓝,有绿的草,鲜艳的花,还有花梨足以融化风雪的笑容。你告诉我,她是你的妻子。”
记忆里,那一年的春天,花期特别长,洋洋洒洒的花瓣,漫天席地的芳华。那样美丽的春日,他看见了一双澄净到不含任何杂质的眼,很久以后,他想,这其实算是一种宿命吧?
那样美丽的女子,注定要与师兄相遇,改变师兄的一生。
她说,“我叫花梨,我是千花的妻子。”
那一刹,女子冲他嫣然一笑,明眸皓齿,风姿如画。
“师兄,可后来为什么会是那样?我想不到你为了坐上教主之位,居然会杀了她,我想不到……”
沧澜千花的心脏奇痛无比,他闭眼,不着痕迹地抚住了胸口。
“师兄,你为何要杀了她?”
“我叫你闭嘴!”一刹那,沧澜千花恼到了极点,他高声叱喝,猛的伸手勒住了姬梦白的脖子,直到勒得他无法呼吸,“不听话,没有好下场!”
姬梦白可以还手,可是终是没有。他一动也不动,任由沧澜千花勒着他的脖子,直至脸色通红,仍是不屈。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沧澜千花,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声音,“师兄,你还在意不是?……所以,你要让我闭嘴。”
立时加大了勒掐的力道,沧澜千花额上的宝石再红不过,声音里有着撕裂的挣扎,“我叫你闭嘴!”
“那时候,花梨一定很伤心。最后你杀了她……其实也是她的解脱。那样的你,她生不如死。”有猩红的血液从姬梦白的唇角溢出,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碎成齑粉。他死死地抑制,痛苦地质问沧澜千花,“可是我不知道,你怎能?……怎能下得了手?!”